裴演看了眼裴道才:“这是李尚书家的七郎。”
不需裴演声明解释,裴道才也早就听说过李灵节的名号,只是今日一见,才能把人对上。
李灵节,李七郎,出身名门崇宁李氏,不好功名,偏爱渔樵,善乐善阮善书画,一手阮咸奏的出神入化,所听者无不为其赞叹,其书画师承其祖李均,李均是先帝时桃李满天下的大儒,一手妙书传世,万金难求,李灵节是子孙辈里唯一得了他真传的人。
李七郎其人除却才华外,更以随性洒脱的性情闻名崇宁。他善弹阮,却不肯轻易在众人面前弹奏,偏爱独坐清泉林间,高崖之上,阮声应风而响。
裴道才看着站在阶下的李灵节,一股熟悉之感萦绕心头,可实在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他。
李灵节感受到了裴道才看向他的目光,微微颔首示意。
他身为翰林平日多是待在翰林院中,并不常被皇帝召见。今日清晨得了内侍的信,匆匆赶来勤政殿。
裴演似是很满意李灵节,自打他开口,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朕以为,你二人很是般配。”
此话一出如平地一声惊雷起。裴道才错愕地看着这个心思难料的皇帝。在今日之前,还从没有传出要给她指婚的消息。
“朕与李尚书已为你们说定了婚事。七郎进退有度,风度翩翩,实乃英才。朕的郡主姿容清丽,亦是怀珠抱玉之人。”裴演伸出两根手指并了并,笑道:“你们两个,天作之和。”
裴道才感觉好像全身血液逆流,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她从没想过,她的亲事竟来的这样突然,是这样被订下的。
她抬头看向李灵节。
李灵节好像早就知道一般,一如他来时那般地平静谢恩。
天子金口玉言,万不能给她反驳的机会,裴演盯着裴道才,眼里露出的皆是对她呆愣的不满。
皇帝知道,李尚书知道,李灵节知道。她的婚事,原来人人都知道,偏她自己不知。
裴道才木着身子走到了李灵节身边与他一同谢恩。
裴演高坐龙椅之上,看着他们二人,对这一桩他亲手促成的婚事极为满意,脸上流露出的喜悦像极了一个真心为孙女考虑的长辈。
事既已成,皇帝也不再有兴致在殿中对着他们二人大眼瞪小眼,叫了声高成圆把他们送出了勤政殿。
出了勤政殿看见天上高挂着的明晃晃的太阳,被阳光温暖了躯体,裴道才才回过神来。从前她对婚姻毫无概念,只看着她的公主姑姑们年龄一到便纷纷嫁了,虽是天皇贵胄,但婚事上从由不得自己,郎君虽都是被上面精挑细选仔细相看过的,可说到底就是盲婚哑嫁。
她没考虑过自己的婚姻,总觉得还早,依照帝后对她的宠爱,多少会给她一些自己选择的权力,何时嫁,嫁给何人,总归会过问她的意见。哪知这次指婚突然到若不是皇帝已经和李尚书商议好,她都怀疑是皇帝临时起意。
一路从勤政殿出来,李灵节便再没说过话,默默地跟着高成圆和裴道才一道出了勤政殿,站在门前向裴道才告别。
“李翰林,你早便知道此事吗?”虽在殿里看到了李灵节听旨后稳如泰山,裴道才仍不死心的开口问到。
李灵节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慌乱无措,便微笑着安慰她:“我前日知晓。”
他偏过头看向延绵不绝的宫群,远远地望着宫城之后的万千青山:“耀阳当空,无处可躲。”
皇帝旨意,她在次年及笄后便与李灵节完婚。
自打从灵宝城回来,她一直住在宫里,许久没有见过爹娘了,该是时候回东宫去了。
不过回东宫之前,她还要去看一个人。
裴道才着昆吾长留去延庆殿收拾她正当用的东西,自己一个人漫不经心地走到了甘露殿前。
甘露殿,中宫居所。是裴演发妻皇后卢时地住处。
裴道才在皇后的膝下一点一点地成长起来,她心中对这位素有贤明才名地皇后充满了眷恋。
皇帝的赐婚对她来说是个打击,心里的迷茫无处可解,便像个魂灵一般游荡到了皇后身边。
“郡主?”甘露殿的御长见到了因病几个月未曾现身的镇阳郡主十分惊异。
“奴婢这就去禀报皇后娘娘。”
裴道才含糊地点了点头。
皇后得了御长的消息,连冠服都来不及整理妥帖,便急行而出,看到裴道才瘦了一大圈,孤零零地站在殿里,心中泛起酸楚。
上前拥住裴道才,把她护进怀里:“灿灿....我的灿灿...瘦了一大圈,此病凶险,现下可将养好了?”
裴道才被捂进怀里,在皇后的疼爱里努力汲取着空气,她努力点了点头。
裴道才此去前线的消息被皇帝瞒了下来,对皇后宣称裴道才在东宫养病,不宜出门,对太子府宣称裴道才在宫里养病,不宜回府,不便来人探视。除了皇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