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他叫邵梁。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叫宁识麟。
明明他们长得那么相像,比一般的双胞胎还要像,可是好像除了长相和父母,他们也没有什么是一样的了。
这并不公平。
年幼的邵梁曾为此愤愤不平。
宁识麟在家境富裕的宁家长大,他从小接受的就是最优越的教育,宁宪文也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继承人来用心培养。
在那个追逐欢笑的年纪,小小的孩子只能趴在书桌上埋头苦学。
宁识麟也确实争气,从来就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可是邵梁就不一样了。
他像一条在阴沟里长大的毒蛇,阴森森地,瞳孔要竖起来盯着猎物才能捕食活命。
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在他看来这都是些奢侈又虚无缥缈的玩意儿,他甚至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只苟且于眼前的既得利益。
在他的认知里,不去争,就会死。
不过,邵梁会花心思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翩翩少年或富家子弟。
这就要得益于他的母亲了。
小巷里的人家都知道,先直走后左转一直到最里头的住户是一个疯子妈妈,她养了一个多变的儿子。
但其实邵梁只会模仿一个人。
那就是宁识麟。
从说话方式,到习惯性的小动作,甚至到唇角上扬时的弧度……
邵梁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
从一开始的被逼无奈到后来的乐此不疲。
好像模仿了那个人的一切,就拥有了那个人的人生。
后来,那个人身边多了一个小姑娘。
肉嘟嘟的小脸蛋,圆圆亮亮的大眼睛,笑起来眉眼弯弯地,可爱得不要命。
邵梁躲在暗处,贪婪地,直勾勾地用炽热的眼神勾画她的模样,她的形状。
想要她……
想狠狠地要她……
最好能把她要哭,这样眼尾处就可以红红的,那一定会很诱人,他也一定会吻掉她流出的这些透明如她的水,用舌头卷起来送入口腔品味。
就像监控里那个男人做的那样。
女孩娇娇的喘息声从电脑里钻出来,好像很近,却怎么也抓不到。
邵梁的手缓缓伸向下面,他的低喘和她混在一起,动听极了。
那是属于宁识麟和耿童的新婚夜。
可邵梁不甘心啊。
他咬紧牙关,触摸着平面的耿童,滚烫的热泪掉落在电脑屏幕上。
为什么!为什么拥有这一切的不是他邵梁!
他又想,这个宁识麟到底有什么好的,让这么一个甜甜的小姑娘对他死心塌地的。
接着他还想,宁识麟能做到的,他邵梁也可以做到,那……耿童是不是也可以喜欢自己呢?
时时刻刻监视着他们这对新婚热恋中的年轻夫妻,邵梁很痛,但是又割舍不下,只能每日在□□焚身中艰难度过。
在得知宁识麟的死讯时,邵梁又笑又哭,像一个疯子。
宁宪文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叹息着感慨一句:“像……太像了……”
很像吗?
邵梁从来没有觉得像宁识麟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情,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宁家必须稳住局面,宁宪文的脸面也不能丢。
看到宁宪文宁愿隐瞒自己一向疼爱的儿子的死讯,也不能让别人有机会争夺资产,邵梁想笑。
他不是好人,从来不是。
他也不会傻到去指责宁宪文的无情无义,事实上他觉得自己遇到同类了。
他只是笑他的哥哥。
这个骄傲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一定想不到自己死后是这样的光景。
他的一切都没有了,就连自己的名字都属于别人了。
人情冷暖不过于此。
可是邵梁既不可怜他,也没有多少负罪感。
把花摆在墓前,邵梁盯着宁识麟的照片:“要怪,就怪你自己生在了宁家吧。”
“还有,”他想到什么似的,笑笑:“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童童的。”
站了良久,他又耐心地宽慰亡灵道:“你也不亏,已经享受了那么长时间,也该换我了。”
临走之前,他还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以后也只有我能记得过来看看你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把整座城市洗了个遍。
焕然一新。
为了省去很多麻烦,邵梁直接装失忆来糊弄耿童。
小姑娘对此深信不疑,甚至千方百计想让他“恢复”记忆。
可是她不知道,那个她的他,早就没有了,消失了,不见了。
眼前的他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