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和云裳旁观着两人历劫,看他们从嗷嗷待哺的婴孩,各自长成了英武的少年将军、文雅的大家闺秀,后来文官得罪权臣,被陷害全家入狱,夫妻俩难捱刑讯煎熬而死,只剩下即将及笄的独女被流放边疆。
少年将军赴边御敌途中,救下了险遭送押士兵侮辱的少女,得知其身份后,怜其遭遇便报了病亡将她留在身边,他们共赴边疆,一个在外御敌戍守,一个默默打理生活琐事,朝夕相对又相互了解后,便渐生情意、两情相悦。
闲暇时,他们共同执笔练字、描绘边疆风貌,或者一人舞剑一人抚琴,或者灯下同处,一人读书一人缝补,当真是岁月静好、情意绵绵。
可叹世事无常,不久外敌犯边,少年将军率军上阵杀敌,那一战打了五天五夜,最终确实战胜了,可却惨烈至极,少年将军的战马被分尸而死,佩剑亦断的七零八落,尸首更是不知所踪,只找到了些盔甲残骸。
少女不顾害怕,在血污、碎尸中,执着地在战场上寻找少年将军,一连三日不曾间断都一无所获,当看到那些盔甲残骸、衣服碎片下被践踏成泥的碎尸后,崩溃地揽着那些碎尸痛苦哀嚎。
少年将军死了,军中向朝廷报了战亡,但少女始终不信,或者说她不敢信,就那么守着他们的家,一日日地枯等,所有人都劝她节哀、让她放弃,她却不为所动。
润玉看到这里,不□□露出些许悲悯之色,跟云裳叹息:“白浅仙子这情劫……委实苦了些。”
“情劫么,不痛不苦怎能称之为‘劫’?你的情劫不也如此?”云裳随口道。
润玉不由得转而看她,紧紧打量着她的神色,同时回道:“我的情劫,说到底只是‘看不开’罢了,应当不似白浅仙子这般。”
他看得出,白浅仙子的情劫,相爱是真相爱,痛苦也是真痛苦,不是相爱了就不痛不苦。
云裳闻言点点头:“说的也是,这什么爱不爱的,我还不太能懂,不过……你对那水神,似乎并不是容齐对明漪、墨渊对白浅这般,总归是不太一样的。”
润玉暗自松了口气,他能明白云裳的意思,大抵是觉得他待水神算不得真正的男女之爱吧!
其实,即便是现在释然了、看开了,他自己也说不出当年对水神有没有真的爱过,自幼时至今,从无人教过他何谓是爱、如何去爱,大约他自己也是不懂的,只是不似云裳这般,完全一窍不通罢了。
思绪至此,润玉不禁沉默良久,忍不住叹息一声。
“何故叹气?”云裳听他叹气,便疑惑地看他。
润玉冲她微微一笑,继而拉住了她的手摩挲几下:“裳儿,从前我总以为护佑其安康、善待其家人,万事为其顾虑周全,时时处处以其为先,丝毫不顾惜自己的纵着对方,这便是爱了,可如今想来竟是错了。那时的我……大约是在讨好,将自己放在卑微处,,竭尽所能希冀着处处讨好便能奢求他人的善待。”
云裳看他露出一抹似历经千帆后云淡风轻的笑意:“虽说会如此大半是我自己之故,但不得不说,幼年时的娘亲、少年时的废天后,亦有颇多影响。娘亲与我生命、废天后与我养育,她们皆是对我有恩之人,此恩此情是千年万年也抹杀不了的。”
“你娘亲和废天后皆已身故,所以恩恩怨怨的,在你心中都一笔勾销了?”云裳眨巴眼,听懂了他话中之意,“固然她们待你有不好的地方,可你如今还记着的,却是她们对你的生育、养育之恩?”
润玉颔首承认,继而抬手轻抚她发间:“裳儿,如今看来,虽是你在入世历练,可我也需历练一番才行啊!”
看世情百态,学着怎么去爱,学着怎么才是真正的爱。
“你都是天帝了,修为已臻大成,还需历练什么啊?”云裳瞪圆眼睛,不解地嘟囔道。
润玉笑而不语,无意给她解释那么清楚,总归他会守着她,既等着她懂得情爱,也学着怎么去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