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琰看不过二人僵持,上前一步当起了说客。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今日是宣容请得客,你们总得顾念她。” 江萱站在一边旁观,陈琰似乎在众人心中声望颇高,她说的话那两位也能听进些。 眼见着原先剑拔弩张的氛围有所缓和,那两个姑娘分别扭过头去不再看彼此。 陈琰无奈地摇头,纵然她能制止争吵,但人心中怨恨并非她能够轻易化解,只得私下里让两人说开了才行。 周边姑娘们亦不再默言看戏,各故自玩闹起来。 陈琰见场面逐渐热闹,暗叹一口气,迅速恢复唇边笑意,挽着江萱走到离人群远些的桃树边坐下,又将目光投入人群搜寻一番,仍不见周宣容身影,遂召宴中侍女一问。 原是适才周宣容羞愧跑开未看路,不慎撞着了奉茶侍女,衣裙被茶盏泼到,于是便回里屋更衣去了。 陈琰听完侍女的话,挥手让她退下。 周宣容邀新友来宴,她这个主人的既未好好招待介绍江萱,反而让陈琰这个做客的引荐,还让江萱撞见这样的场景,自己却回屋换衣裳去了。陈琰自己都替江萱生气。 侍女将青瓷茶碗往石桌上一放,陈琰端起一饮,眼神有意往江萱那一瞥,见她面上并无不耐或恼怒,只是淡淡举袖饮茶。 这样的心性在她这个年纪实属难得。陈琰窥其行径,内心暗自做评。 世家女子矜贵,未出阁时琴棋书画皆请了先生教学,平日里言行也有教养嬷嬷提点。可这样锦衣玉食的养大,不免滋生娇骄二气,尤其是才女,自有一份傲气在身上。 若是照自己十二三岁的样子,被人如此轻慢对待,大概已经甩袖走人了吧? 收敛心神,陈琰眼神往投壶处望去,远远见其他姑娘皆是三两人一起,只有李谧孤零零一人往那壶中投箭。 “江妹妹可知刚刚那两人是谁?” “想是某个公爵家的女儿吧?”江萱顺着陈琰目光看去,李谧从箭袋中随意抽出一箭一扔,箭尾雁毛在空中划过漂亮痕迹,稳稳落到壶中。 四周的姑娘们见她屡箭屡中,忍不住发出惊叹,可是却无一人敢上前与她搭话。 陈琰摇头,瞧着那站得笔直的鹅黄身影,怜悯道:“她叫李谧,小字静言,是华阳长公主之女。” …… “长公主于先帝朝受尽宠爱,而今却不得太后与陛下喜爱。是以李家兄妹在宗亲中备受冷淡。” “可我听说华阳长公主嫁得是太后亲侄……” “你不在京中长大自是不知,这门婚事是先帝亲自定下的。”陈琰压低声音,确定周遭无人朝她们这看,遂将一桩秘事慢慢托出, “驸马文不成武不久,长公主纵使不愿,可皇命难违还是下嫁了。” “婚后前几年日子还好过,可是随着陛下皇位日渐坐稳,李家仗着自己是太后娘家待长公主逐渐轻慢,驸马也愈发冷淡长公主。” “彼时长公主诞下静言不过一年,想着和离自己带孩子过。然帖子递进宫里,太后召长公主进宫叙话,说让长公主顾念孩子忍一忍。” “长公主自是不肯,太后恼怒一道谕旨下来,令长公主禁足李府,一不许长公主和离,二不让长公主入宫申冤。” “李家见状对长公主更加不好,时常克扣长公主院里炭火衣食;驸马更加猖狂,纳了几房小妾夜夜笙歌。长公主就这样过了两三年。” “一日驸马做错了事被革职,酗酒又听信小妾谗言,大白日带着小妾来到长公主院里撒泼,说自己仕途不顺全是因为娶了长公主,并与长公主扭打成一团。” “静言从帘后跑出要给长公主讨公道。那小妾也是个不知死活的,竟将静言推向桌角。她那时候才几岁,额角流了血也不管,对着驸马要打长公主的手臂咬了下去。” “驸马吃痛,那巴掌就落到静言脸上。” “长公主也不忍了,抽出长剑就朝驸马刺去。驸马当场毙命,那小妾也没逃过。” “事后,长公主殿下直接带着李大公子与静言杀出李府,将两个孩子安顿在公主府,一身红衣策马进宫上殿,将李家这几年搜刮民脂民膏、卖官鬻爵的罪证呈上。” “陛下当时正在查贪官,李家仗着自己国舅身份阻碍国政推行。长公主于金殿承证,陛下处置李家起来更加得心应手,李家家主流放,收缴家产过半,又允长公主和离带两个孩子回公主府生活。” “后来亦有人上奏长公主谋杀亲夫,长公主亦反问‘君臣重于夫妻乎?’。那大臣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此后再也无人敢乱议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