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这一个月来,符弼曾于白日无人时,在丽傀苑正殿寝室床榻后的墙边隐蔽处,悄无声息地打通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洞眼。
洞眼直通侧殿榻边,被他挂以挂饰遮掩,令人毫无察觉。
于是在这一个月中,在每次本是殿下前来寻他共赴良宵之日,他每每从幻海醉的幻境中挣扎醒来,独守空床枯坐至夜半时分,透过那个洞眼,就能看见一身黑衣半蒙面的沅芷,将怀中昏睡的殿下小心安置于榻上。
殿下即便酩酊不醒,被放下时仍常常抱着沅芷的脖子不撒手,呓语间无意识地低吟撒娇,令人见之心颤。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或者说,是只有在幻海醉营造的虚假幻梦中,才偶能得见的景象。
而沅芷每每在行完此等鬼祟之事后,便会脱去黑衣面纱,换回他那身道貌岸然的白衣回来,继续装模作样地在一旁守着。
然而天知道他于无人处到底对殿下做了什么,才能令素有城府的殿下每每大醉至此,还流露出此等娇憨不设防的女儿情态。
直至五日前,他透过洞眼,看到黑衣的沅芷将喝得神志不清的殿下放在榻上后,殿下痴缠着,似亲昵撒娇,又似欲索吻。
而沅芷却罕见地有些愣神。
他并未如往常那般敏捷利落地解下缠在他脖颈的那双素腕,而是恍如离魂出神般,毫无抗拒地顺从着女子双腕的力道深深俯下身去,在女子丰软的唇上,轻柔地烙下一个吻。
尽管两唇相触后沅芷如被惊醒,一触即分地推开了殿下,而在洞眼后亲见这一幕的他,只觉一瞬目眦欲裂,心绞如焚。
那是他们南楚独悬三十三清天之上的一轮孤月,笼云藏雾,本应无人可亲近,无人可攀摘。
连他……都从来触之不得。
而他沅芷算个什么东西?
明月楼供人狎玩的一介腌臜玩物罢了,凭他也配?!
仇恨尽处,耳畔却忽有女子冷冽低哑的声音响起,强行打断了符弼沉陷的回忆——
“你既看穿我顾及处子之身无法亲自舍身救他,就理应想到,我也大可寻旁的女子来替他解毒,既可消了继后猜疑我假风流的疑虑,又不至伤及沅芷性命。”
符弼抬眸,看向那张清丽出尘的脸。
却见女子面色冷然若霜雪,对着他扬起几分可笑神情,“如此大费周章又漏洞百出地扬言想要他死,你是凭何确信沅芷于我情根深种,此番非我不可,以至定会命丧当场?”
“实话告诉你,沅芷另有心仪之人,此事他也早已告知于我,我们二人间素来清白,眼下你这幅算盘,打得可当真可悲可笑。”
素来清白?
符弼心下冷笑。
他清楚记得那日沅芷偷亲完后,立在殿下榻边良久。
而男人素来懂男人。
当时沅芷看着她的眼神……
尽管克制,然而可当真算不上清白。
本就已动了摘月的心思,而这轮月眼下近在咫尺身侧,今日若要换旁的女子舍身,他能愿意?
符弼看着对面女子眼中对他的轻蔑与对沅芷的维护,不由一声嗤笑,“殿下玉洁如斯,想来是不知他对你的腌臜心思,五日前那晚他将你送回榻上之时,我分明看见他俯下身……”
话音未竟,自阿依夏木身后突然无端飞出一只茶壶来,“砰”的一声重重打在了符弼的胸前。
毫无防备的符弼被这突如其来的临胸一击震得捂胸连退数步,眼看着就要退至窗边,他忙伸手欲扶住窗沿,然而自茶壶而来的同方向蓦地又飞出一只茶盅,精准无误地打中他的一只脚。
符弼吃痛地抬腿,重心不稳一个趔趄,竟是倒栽葱一般,又原路重重摔出了窗外。
阿依夏木:?
眼前一系列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难得神情呆愣地缓缓侧身回首,却见那个本该躺在地上的男人不知何时起了身,侧脸低垂,正单手勉力撑着桌沿。
而桌上那套一壶三盅的上品骨瓷茶具,如今只剩下孤零零两只茶盅。
“你……”
阿依夏木迟疑着刚开口,却见男人身形猛得一晃,摇摇欲坠倒于地。
她赶忙上前扶住他,然一触手,隔着衣料都能感知到衣下皮肤那灼人的烫度。
男人似是因那两个扔茶壶的动作而耗尽了全部力气,此刻倚着她时,全副身形都沉沉压在了她的身上。
阿依夏木艰难地以肩托着他往内室床榻走,只觉喷薄在咫尺耳畔的炽热呼吸都有些虚浮,“符……弼……”
然话一出口,二人齐齐一愣。
——语声嘶嘶只闻气音,他竟然哑了。
“莫慌,想来是浮生烬引发的一些并发症状,解了便好。”
阿依夏木忙出声安抚,又以为他是憎恶符弼给他下毒一事才有此番接连针对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