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起的脑中,突然闪现许多个身影。
父亲、母亲、四位兄长,大嫂嫂、妹妹虹初,还有那尚未谋面的侄儿。
以及,那位贵为九五至尊的舅舅!
她的母亲林芙,是先帝长女,后来被封为柔嘉公主。母亲生她时,恰逢“文定之变”。前朝谢氏余孽,伙同宫内的宦官,在文定宫中发生政变,企图控制太宗和陈皇后,推翻林氏皇朝。千钧一发之际,福王妃为护皇后命陨。
那夜宫城大乱,父亲沈漠和忠毅侯周止屿里应外合,制住了叛军。
等尘埃落定时,柔嘉公主已经平安生产。是个女娃娃。
沈漠已有四个儿子,却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喜不自禁,抱在手中爱不释手。
可是柔嘉公主却十分忧心。
自古以来,贵族人家的女儿都比男儿珍贵,她日后的夫君、子女都可能飞黄腾达,母家也许会因此一步登天。可也因为如此,女子的命运皆系在他人身上。
比如,贵为福王妃的温南风,母族太原温氏是百年大族,不知出过多少朝臣才子,还出过两位皇后、三位王妃。尊贵如此,在政治斗争中也不免沦为牺牲品。
倒不如寻常人家的女孩儿自在。
所以,柔嘉公主自小便将这个女儿当做男儿来养。除了太宗和陈皇后,宫中鲜少有人知道内情。从前她不懂事,只觉得扮做男孩十分便利,跟在兄长身后,每日闯祸打闹,并不省心。
后来,福王继位,对沈漠周止屿等一众老将依旧十分宠信。
但沈漠出身行伍,京城的规矩大,他十分不自在,一言一行皆要受言官监督,动不动就弹劾。
日子久了难免消沉,连带着沈氏族人,也不敢太过高调,生怕行差踏错连累了将军。
好在后宅安宁,柔嘉公主的陪嫁侍女、沈家姨娘胡氏,为将军府添了一位千金,这才聊以抚慰压抑的日子。
沈云起八岁那年,西南南诏国发生内乱,南诏王子请大梁增援。父亲沈漠和大哥沈平狄自请出战。
不过半年,南诏便一分为二,南诏国主携十六部归降,剩余四部落四散飘零,各自为王,不断滋扰边境。沈漠便在南境驻守。
后来,二哥沈秋白、三哥沈擢瑛、四哥沈贺兰,都上了战场。
就连十二岁的沈云起,也从京城不告而别,偷偷去了蜀西投奔父兄。
父亲虽粗鄙,却对大梁忠贞不二。这是他追随高祖和太宗皇帝,征战二十多年打下的江山,怎会背叛?
她自然不会相信通敌叛国的说法,更不相信一向刚烈的母亲,会任由沈家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决绝地自尽殉情,沈家祠堂从来都对烛火十分谨慎,有专人看护,怎会失手打翻烛台引发大火?
还有大嫂,出自将门李氏,智勇双全,又刚产下孩子,如论如何也会拼命保住大哥的血脉,又怎会因为悲痛抱着孩子一起寻短见?
只是眼下,变数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其中蹊跷太多,她需要尽快理清头绪,才能决定该如何对策。
程长青见女子神情恍惚,只道她惊闻噩耗打击太大,朝秋娘挥了挥手,便退了出去。
秋娘一脸担忧:“青哥,不会出什么事吧!”
“你该担心咱们会不会出事!”程长青几乎咬牙切齿,跺了跺脚,看了一眼屋内,悄悄说道,“我今日才知,她就是朝廷钦犯!搞不好咱们都要被连累!”
秋娘大吃一惊:“那,那怎么办?你说你好端端的救她做甚?”
程长青思量片刻,叮嘱道:“你在家看着她,千万别让她跑了!我去请示主子!主子不是一直要我们关注京中动向,沈家出了这样的事,说不定可以利用一番!”
眼下也别无他法,秋娘点点头。
沈云起自然不知二人心中盘算,她眼下所想的是,要如何与梅三娘联系。
程长青夫妇看着只是普通农户,自己如今被通缉,还是不要连累他们为好,但大理寺能追捕到城外三十里,想必沿途和城门处,也到处贴满了海捕文书。只等她自投罗网。如此,她更不能贸然去找梅三娘。
否则,风雷门多年来苦心经营将毁于一旦。
她咬着双唇,拔下头上的发簪,随意地在手中把玩。
先设法进城,找到朝中知晓内情的人,才能分辨一二。可是京中与父亲交好的旧友,如今只有太尉柳臻和忠毅侯周止屿。
沈云起心中一动。猛地收回发簪插回发髻中。
傍晚时分,程长青还未回来,沈云起不想耽搁,起身向秋娘辞行。
秋娘自然不允。
“姑娘,你身子还未好全!这样贸然上路,若是再碰到贼人,恐怕……”
“无妨,我在京中没有亲人了。如今这个情形,留下也无益。我来时路过丘城瞧见有武馆开张,实不相瞒,我自小跟着叔父们学了一些拳脚功夫,虽不是多厉害,但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