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长公主华美的绣鞋停在自己身前,她兴味盎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跟我来。” 周澈有些茫然,但也没有拒绝的权力,略担忧地望了一眼养心殿已经合上的殿门,兰徽哪不懂她在看什么,随手叫人向兰衡打了招呼,将周澈带到御花园一水亭上。 夏末时节,丛林灌木郁郁,水塘中莲花尚未凋尽,站在水亭一角,周澈微微侧头,感受带着水汽的夏风扑面而来,刚刚被砸的疼痛不由纾解了些。 安排侍女去找太医后,兰徽看着站在一旁形容狼狈却依旧镇定不迫的周澈,随手指了指石椅:“坐。” 周澈身子放得更低,她软了声调,推辞道:“多谢公主好意,奴婢不敢。” 她刻意柔和了声音,兰徽听着只觉心旷神怡,哪怕是拒绝也并不生气,反而笑吟吟开口:“本宫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本宫昨日进宫遗了块玉,与你怀中那块极为相似,便带你过来想看看是不是。” 周澈一怔,将怀中那块杂色玉掏出呈上,兰徽眼睛亮了亮,将其接过,她手保养极好,圆润但不臃肿,莹白胜过玉石,连周澈的目光都不自觉停留,那手轻轻摩挲了下玉,然后状似无意地收入怀中。 “正是这块,多谢你了,你想要什么赏?” 她的声音依旧高高在上,但少了先前从不将人放在眼里的高傲,多了些真诚,不是对周澈,是对那块玉。 周澈敏锐地发现了一丝猫腻。 这样子她再熟悉不过了,曾经见过多少女孩,不管掩饰得好不好,都是这样珍而重之地对待心上人留下的痕迹的。 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找到离宫的法子。 正欲再套几句话时,太医到了,兰徽傲然地瞥了一眼,免了礼后让他帮周澈看看额上的伤。 “周姑娘可是皇弟的贴身宫女,李太医你好好看看,千万不能叫留了疤。” 周澈想说她不在乎,她现代的额头上就有一道疤,只是这话失礼,她想想也就罢了。 沉默着让李太医在她额上戳戳擦擦,李太医虽年轻,但医术高明,处理伤口的动作并不让人不适,反而那道血痕被擦除时,凉凉的很是舒服。 片刻后,李太医直起身子,周澈摸了摸伤处,那里已经上了药,考虑到她在御前行走,并没有用纱布一类包扎,是极妥帖的处理。 她心底生了几分感谢,弯了弯眼,例常的谢语也多了些真心实意。 李太医生的俊秀,气质温润,闻言也只是微微摇头,是和她一样的温柔语气:“客气了。” “周姑姑所需的伤药我会在太医院配好着人送到姑姑房中,姑姑只用按照说明一日三次地换药即可,若有什么情况只管来太医院找我。” 说罢李太医行礼离开,周澈看着他提拔清瘦的背影,衣容盛雪,突然觉得李太医这配置倒是和小说中常见的深情男二相合。 她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回身看见兰徽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她,见她扭过头来,颇好奇地问了一句:“周姑娘觉得李太医如何?” ……我还没八卦你呢,到叫你先开口了。 周澈刚想用官方的话术搪塞过去,到了嘴边却又转了个弯。 她快速眨了眨眼,有些尴尬的侧过头去,声音也紧张似的小了些:“公主怎么这样问。”像想到什么,周澈嘴角扬起一个细细的弧度,“李太医医术高明。” 兰徽见状,神态越发激动,她坐直身子往前凑了凑,向来娇傲的声音里此刻多了点调侃:“医术高明,那人呢?” 和她闺蜜听到八卦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周澈面上越发羞涩,甚至两颊都升起了两团薄红:“人,人也很好。” 兰徽一脸“我懂”的表情:“人也很好诶。” 周澈又做了好一会害羞姿态,不着痕迹地说起别家别府的八卦,她很会把握度,每个故事都说得高潮迭起一波三折,惹得兰徽兴致高涨,就连她身边静默侍奉的侍女,也忍不住偷偷侧过耳朵听。 果然八卦是人的本能。 再又讲了一对冲破重重阻碍终于在一起的天作之合后,周澈轻轻提到:“想必公主和未来的驸马也会是这样的佳侣。” 下一瞬,兰徽咧到耳朵根的嘴角收起,周边的侍女也眼观鼻鼻观心立刻站好。 亭中欢快的气氛一下落至冰点,竟和暴君宫室一样落针可闻。 ……好极了,又是这样。 周澈垮下嘴角,一脸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