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几场大雪,天气也一天比一天深寒。 而江湖上的传闻也越来越多。 汴京繁华依旧,白雪飘飞,陈拙一身素色青衫,撑伞漫步,伞下的赵师容正好奇四顾,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时而尝尝街边的各种小食,时而唱两声学来的小曲儿,把身后的狐裘披风转了又转,新鲜的紧。 二人走过苦水铺,行过甜水巷,穿梭在林立的酒楼中,转过一间间斋馆,最后驻足在一座雕梁画栋,华丽精美的矾楼前。 不同于那些需要老鸨龟公揽客招呼的勾栏瓦肆,出入此间的要么是王孙贵族,要么是世家公子,或是薄有才名的读书人。 人头攒动,门庭若市。 之所以如此,盖因此间有位绝代风华,倾国倾城的女子。 名唤李师师。 只是二人一来,那些原本候在外头,急不可待的世家公子却是眼神一亮,直直瞧着伞下的赵师容,越看眼神越直。 “这人瞧着怎么和师师姑娘相似的紧?” “兀那糙汉,这丫头卖不卖?” “我出五百两!” …… 一群人登时围了过来。 但当中也有眼尖的,吓得腿肚子打转,唇白面青,颤声道:“见……见过……镇……镇北侯!!!” 一听“镇北侯”三个字,场面瞬间安静下来,跟着瘫软一片,战战兢兢,有的干脆两眼一翻,吓晕过去。 “侯爷,饶……饶命!” 陈拙看也没看地上的人,而是望向身旁的赵师容,轻声道:“要不要进去见见?” 赵师容垂着眼,未见表情,她双肩轻轻一耸,仰着小脸咯咯一笑,“先生,伱带我进这烟花巷柳之地,算什么说法?” 陈拙点点头,“那就不进去了,再去哪儿走走吧。” 如今江湖大局暂定,剩下的便是以应女真铁骑,各地已在开始招募兵丁,往后时间只会越来越紧,赵师容似也识得形势,这些时候一直忙着处理奏折,稳固朝臣之心。 就是提了个小小的要求,让陈拙领她出来走一走。 细细想来,自打步入此间,他似乎也没静下心好好走走,见见这天下苍生。 且说一路走走转转,一个撑伞慢行,高大魁梧,步履沉稳,一个娇俏活泛,在伞下蹦蹦跳跳,惹来不少路人投来目光。 二人也不知走了多久,雪势渐大,正犹豫要不要回去,风雪中忽听阵阵钟声传来。 等寻声走出一截,才见雪中坐落着一座千年古刹。 远望过去,被漫天飞雪所罩,但仍是香火鼎盛,寺中钟声浩大恢宏,寺外香客更是络绎不绝,却是到了“大相国寺”。 看着寺中氤氲升腾,香火弥漫,赵师容好奇不已,对着陈拙问东问西。 正这时,殿内又入一人,那是个稳重汉子,看似少语,难有喜怒,然浑身上下无一不在散发着一股难言的威猛,劲装负刀,虎目泛亮。 “在下沈虎禅,家师有请!” 汉子粗犷沉稳,嗓音浑厚,说完只往外走。 这人却是懒残大师叶哀禅的大弟子,亦是七大寇之首。 三人一前二后,沐雪而行,转过了几座佛殿,直走到八角回廊的罗汉殿前,才见一焦黄脸的老僧正坐在一座木亭中,手里拿着一把刻刀,对着面前的石像精雕细琢。 叶哀禅气色恢复了不少,听到脚步,起身回转,见到陈拙他眼神平和,再看到身旁的赵师容忽又一亮,等打量了几眼,才颔首而笑。 “陈盟主,见过了。” 他身前立有一尊等身高低的菩萨像,轮廓已现,然面无眉眼,赵师容瞧得好奇,“这菩萨是男是女啊?” 叶哀禅笑道:“佛本无相,然相由心生,因人而异。” “那为何这外面的佛像会有面相?” 赵师容虽说在皇宫内遍阅了不少典籍,乃至帝王心术,权谋心计,但久困宫中,对这天下间万事万物的认知也还很是粗浅。 陈拙收了伞,“自然是为了粉饰,赚取香火钱;不然这佛像泥胎,天长日久,泥壳剥落,人不像人,佛不像佛,那些香客岂会供奉。” 叶哀禅听的失笑,“看来陈盟主对佛门颇为仇视啊,这泥胎佛像,不过是肉眼所见,若身怀慧根之辈,看到的可就大为不同了。” “老和尚莫不是不服输?” 陈拙闻笑了笑,眼底却若有所思。 不想叶哀禅忽道:“老僧今日所为非是陈盟主,而是有几句话想对官家说,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