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傍晚。
街道上还有零星的灯光，但早已没了往日的繁荣城市丰富的夜生活。
冶炼厂的高炉还在突突冒着白烟，但原本如森林一般的烟囱林还在生产的，十不存一。
整个厂区的钢铁设备也因为缺乏维护，到处都是锈迹斑斑破败的样子。
相比之下，城中最打眼的建筑是一栋刷着显眼白漆，灯火通明的银月教堂。
街道上家家闭户，酒馆饭店也早早闭门，几乎没有任何正常居民在街道上行走。
只有大量衣衫褴褛乞丐蜷缩在幽暗的小巷里。
他们睡在臭水沟旁，与阴沟里的老鼠同眠。
这与季寻在报纸上曾经见过报道的里格城截然不同。
曾经的这座矿业城市有大量的矿业大亨，不说乞丐，连穷人都很少。因为矿场提供的大量的工作岗位，哪怕是铁轨旁火车随便颠落的矿石，也能换几块黑面包果腹。
而如今，城市里满眼破败萧条。
三人走在街道上，随处可见形同枯槁的银月信徒。
他们不去从事工作，也不开垦种植。
只是浑浑噩噩地朝着教堂那高耸的白色钟楼祷告。
片刻祷告之后，仿佛得到了精神上的回馈，让他们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寒冷，神情满足地躺在地上进入了梦乡。
一路走来，里格城里到处都能看到这诡异的一幕。
季寻并不奇怪。
他知道这些流民会变成现在这境况，不止是因为战争。
更重要的还是宗教的本质。
季寻之前在艾雷尔皇家学院那段时间，为了了解神圣教廷的统治方式，而翻阅过大量宗教的典籍。
其它暂且不说，但神权社会有一个特点是，底层人生活环境一定非常糟糕。
只有苦难，才能让人信仰神明。
当人类无法靠自身力量改变恶劣环境的时候，那么只能把精神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明身上。
所以神权要想兴盛，统治者就一定不能让大部分人过得太好。
要让人们对神明有渴求，这才能更大程度汇聚信仰之力。
如果人们已经过得很富足，那么神明就没那么重要了。
翻看史书，会发现很多战争、瘟疫、饥荒、阴谋等等灾难背后，其实都有神权的影子。
所以季寻看到这些流民的情况一点不意外。
从银月教派一上台开始，就注定了这个结果。
宗教和科技本就是冲突的。
如果不是战争需要，奥兰王庭一定会彻底放弃机械科技，慢慢变成南大陆那样，彻底回归古老的农耕魔法世界。
这才是神权统治者们最理想的社会状态。
银月信徒们抵制机械科技，不从事任何机械劳动，这让里格城这座矿业城市荒废了大半，自然就变得穷困。
这也是如今整个东荒的缩影。
季寻能明白，南镜其实也明白。
但作为大祭司，血脉中就流淌着悲天悯人的天性，她眼里流露着不忍。
看着那些饿得只剩皮包骨的乞丐，她还是忍不住会施舍一些面包。
不过大人却少有人感恩得到的面包，信徒眼里感恩的只有神明。
倒是孩子们的欲望没大人那么强烈，受信仰污染的程度不大。
不多时，季寻三人身后便跟着一串溜面黄肌瘦的幼童乞丐。
南镜也都一一分发了食物，孩子们才欢快地离开了。
里格城是奥兰王庭大军要去征伐新世界科技城的必经之路。
季寻三人来这里，就是推断出这附近应该是双方大决战的战场，提前过来踩点。
还有就是，雷尼来了讯息，他带着“被流放的”赫尔兰德斯家族的人来投奔了。
如季寻猜测的那样，之前在无罪城丢失了泰坦战甲生产资料，哪怕是赫尔兰德斯家族是王下骑士家族，也同样遭到了那位亚瑟王严厉的责罚。
因为王族和守护骑士的契约，赫尔兰德斯家族的嫡系倒是没被灭族，但也被流放了。
那位月神阿拉克涅要彻底掌控王权，不听话的王下四骑士是一定会找机会拔除的。
流放也是预料之中。
但其实季寻几人都明白，这也是亚瑟王和那月神的一个阳谋。
因为之前季寻露脸抢劫，还放过了赫尔兰德斯家族的人，其实就已经能让人猜出一些情况了。
现在赫尔兰德斯家族的人如果不甘心被流放，就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投奔初九这个奥古斯都正统。
而她如果接受了，必然暴露位置，
如果不接受，那么初九与其他奥兰旧臣，也无缘了。
初九选择了前者。
虽然曾经可能有过敌对，但王下四骑士都是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