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底层的皂隶,一旦稀里糊涂牵扯进省级的斗争中,随便哪方一个不小心,就能把他这只小蚂蚁踩死。 但此时还不知方孔炤是故意吓唬自己,还是确有其事。 方孔炤继续道,“此事老夫能看明白,张国维、李佑谠当也能看明白,他们无论持何种看法,皆不会自己出面。 各家的奏疏若是要有理有据,都必须以桐城县衙的初始申详为依据。 所以各方才会齐聚桐城,便是为此一份申详。 眼下这申详落在幕友和庞小友身上,而幕友与堂官过于紧密,难免让人怀疑是堂官的本意。 倒是庞小友你这能写会算的班头与各官都无牵连,等到杨芳蚤看明形势,申详之事定然落在你一人头上。 巡抚、巡按、南兵部、分巡道、桐城士绅、知县、知府和那乌程来人,以巡抚与乌程来人最为对立,其余骑墙之辈各怀鬼胎,届时庞小弟茫然无绪,贸然写就申详,一旦招惹其中一方不快,你在那寺中所获银钱也不过是别人嫁衣。” 庞雨无暇去辩解银钱的事情,反正方孔炤也认定他至少获取了部分,此时先稳住心思,看着方孔炤“方先生倒是说得有些道理,但就算在下知道了,那申详还是难以完成,对在下有何用处。” “你我合则两利,斗则俱伤。 庞小友更不可小看此份申详,此事牵连甚广,务必小心应付。 若是还心有疑虑,庞小友便不必急于应承,今日方某言尽于此,庞小友可回去仔细思忖,看看老夫方才所言,是否值得你所做之事。” ……“二哥方才所说乌程来人,恐怕是内阁首辅温体仁的手下。” 何仙崖的声音有些颤抖,“温体仁原籍乌程,官场有些人便是以地名代称。” 两人对望一眼,眼神中都充满恐惧,原本大乱平息,庞雨得了银子又得名,就该享受取胜的红利了。 怎知道正因他平乱首功的身份,突然被安排了编写申详的差事,卷入了一个诡异又危险的官场旋涡。 这是一个危险的旋涡,因为已经牵扯到内阁首辅和应天巡抚。 “这些大人要桐城县衙的申详为依据,都想把申详写成他们想要的样子,以达成他们各自目的。” 庞雨想起还有唐为民对付赵司吏的事情,顿觉更加头痛,揉揉额头道,“我要不要装病算了,就说平乱的时候受伤了。” 何仙崖低声道,“原本不该扰了二哥,但还有事不得不说。 那汪国华病得厉害,又不敢给他医治,不知还能撑得多久。 另外我来之前,大哥说他看押那汪国华这些时日,既累又险…让我一定跟你说,他要多分些银子。” 庞雨疲惫的揉着眉头,“他要分多少?” “总共六千。” 庞雨盯着桌面看了片刻后抬头看着何仙崖,“那三弟你呢,要多拿多少?” “我就…多拿一千,总数三千。” “为何你不拿六千?” “属下觉得,此时少拿些,日后能多拿些。” 庞雨一笑,又轻轻叹口气,正要说话的时候门口有人影进来。 庞雨抬头看去却是只见过一次的阮大铖。 他知道此人中间去了安庆,给王公弼提供了一笔银子作开拔银,这样池州兵才过得江。 对方好歹是个进士身份,庞雨连忙站起来躬身道,“小人见过阮先生。” 阮大铖抚摸这胡子,豪爽的大步走来,然后抬起庞雨手臂亲热的道,“老夫方才去了杨堂尊和周县丞处,听闻庞班头孤胆直闯云际寺,一剑扫平数十乱贼,全我桐城万千生灵,此举当流芳百世。” 庞雨没想到阮大铖这么没架子,上次在县衙时,阮大铖可是连县丞也没太给好脸。 只听阮大铖继续道,“此天下板荡之际,庞班头如此英雄盖世,绝不应屈就于桐城县衙。 若是老夫有复起之日,定当一力保举,令庞班头勇武之名直达御前。” 庞雨听完心中有了些底,看来阮大铖也是看上了那份申详,想在里面列个名字,得个知兵的美誉,最终还是为了在官场复起。 “那小人先谢过阮先生的看重。” 阮大铖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直接放在庞雨的桌案上。 那申详已经够头痛的,庞雨岂敢再牵扯更多人进来,连忙要推辞。 阮大成一把拉住庞雨,“庞班头万勿推辞,这份心意老夫是代桐城百姓上的,未有请托之嫌,庞班头不可负了百姓的好意。” 说罢他便大步走出门去,甬道上人来人往,庞雨也不好拿着银票推来推去,只得先把银票放在桌上,跟着到门口去送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