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多岁,早就看淡了生死,自然也比家人们更能接受这种别离。
离开的时候,他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家人们一眼,想要永远地把他们的模样刻在脑子里。
河边,小木屋。
陶正则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走着走着,周遭的景致一点点发生了变化,直到他来到一条河边。
这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岸边的河。河里扑腾着红色的液体,像沸腾的热水往外冒泡。气味也有些奇怪,像带着血腥味,奇臭无比。
距离河边一百米的地方,有一间小木屋,孤零零地伫立在河边,尤为突兀。
陶正则走近,细细端详。发现小木屋外面是用木头堆砌起来的,间或夹杂着一些泥土和稻草,看起来真是破败。
“有人吗?”陶正则喊了一声,见没人回答,正准备伸手去推门。忽然那破旧的木门居然“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外面晨光升起,一片明亮。屋内确是反常的漆黑,一眼看不清。
陶正则毅然抬起脚步,不带一丝犹豫地跨门而入。一进屋,那门就自动关上了。
他也不恐惧,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前进。
可在黑暗中适应几秒后,陶正则才惊觉这黑的很不正常。
通常人的视力在没有透光的环境中,是完全看不到东西的。
然而这里的黑却异常诡异,明明没有一丝光透进来,他却能清楚地看到四周。
这小木屋从外面看不过二十来平米的大小,可从里面看却仿佛大的没有边际,黑的没有尽头。
“老人家,快来这里坐。”不远处忽然响起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陶正则偏头看去,发现一对中年男女正走向他。
两人衣服陈旧,面色黝黑,看起来十分质朴。想来是和他一样来到这里的灵魂。
他们走来的方向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光,那道光里摆了一张长方形的小木桌,木桌前椅子两两相对,摆了七把。左边三把,右边四把,是个很奇怪的布置。
中年男女见他年龄大,走路也颤颤巍巍的,连忙一左一右扶住他的胳膊,把他扶到右边第一个位置上坐下,而他们则在陶正则对面坐下。
陶正则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个中间的那把椅子上,还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姑娘,看上去不过八九岁的样子。
他惊诧地问:“你们是一家三口?”
中年男人摇摇头:“这孩子是我们村的,被我们在路上捡到,一起带过来的。”
陶正则皱眉,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又看向中年男女,问道:“那你们是夫妻?”
这次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他指指另一边的女人:“这是我老婆,昨天晚上村里发生了泥石流,我们俩都被埋了。”
“泥石流……”作为一个城里人,听到泥石流陶正则着实有些震惊。如果他还没死的话,今天应该能从电视上看到这个新闻,“那你们村还好吗?”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看向妻子,流露出悲伤的表情,连眉头都耷拉下来了。
他轻声道:“他们都好,只有我们三人出事了。”
泥石流的破坏力陶正则是知道的,而且还发生在晚上,但中年男人却说只有三个人出事。虽说这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但多少也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都没事?”
看到陶正则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中年男人笑了笑。知道他好奇,便缓缓给他讲起了故事。
昨天晚上后半夜,某个山间小山村。
大雨过后,夜空明朗,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味道。
中年男子从睡梦中醒来,侧身瞧了眼身边熟睡的妻子,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他是被尿憋醒的,在昏暗的月光下熟练地走向自家茅坑。
山里的茅厕极其简单,就地挖个坑,上面搭两块板,在坑上搭个棚。通常牛棚连着茅坑,以便牛粪排进茅坑。在这个偏僻的中部山区,挨家挨户都是这么做的。
中年男人解决完内需,舒服地抖了个激灵。正准备回屋睡觉,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股奇怪的声音。
出于好奇,他安静地听了会儿。
这声音很沉闷,像一个压低了分贝的雷声,间或还夹杂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细小声音。他凝神听了好一会儿,只感觉这声音里似乎有石头撞击的声音,有某种物体撕裂的声音,还有类似于上千上万片树叶猛烈拍打的声音。
“坏了,”他一跺脚,马上反应过来。甚至来不及犹豫,慌慌张张地跑进屋子去叫醒老婆:“孩儿他妈,泥石流来了,快跑。”
泥石流,是所有住在山里人的噩梦。
中年女人听到这噩梦般的三个字,顿时惊醒了。
“我们得把邻居们叫醒。”中年男人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手电筒,说话的间隙已经找到了两只手电。
中年女人点点头,接过丈夫手里的手电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