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微微眯起凝视着黑影,吐出:“你如何得知?你又是谁?”
崔御并没有回答他,自顾自说出:“确切说,是你母亲通灵。”
崔景从立在崔御身边,默默地想:从你和高小娘子相识,你老家几亩地、院子里的狸花猫是哪个野猫的种、哪个墙角塞了多少银子都被翻出来了,更何况这点儿隐秘事。不过你家的那只狸花猫应该感谢你,起码知道自己的爹是谁了。
程郢一丝希望也被彻底摁灭了,肩膀直接耷拉了下来,算是默认。
程郢阿娘确实是通灵人,当初和程郢父亲成婚时便瞒住程家老少。据传,通灵人还是内部通婚较多,可使得后代通灵机率大一些,也就是说通灵人之后未必还会通灵,要看天意,也无传男不传女之说,全看六岁之后是否还能与那些灵物交流。
像程郢阿娘与普通人通婚的更是极少数,大家族规矩多,为保证子孙后代血脉纯正,严禁与非汉族通婚。
圣人崇尚佛学,自然不喜通灵人随意拘灵。况且能通灵的人还是极少数,可单独管理,一方面□□,另一方面嘛,自然专供皇家窥得天机。
这通灵人除了能看到那些脚不沾地的灵物,其余基本和普通人差不多,放在大街上也难以分辨,所以管理起来相当困难。一旦被人发现,通灵人就要离开自己的家乡,到专供的部落里生活。
可是,乡音难改,故土难离,谁愿离开父母兄弟到个不知道的地方去。
要是只是换个地方生活倒也不过火,但真有这么简单吗?
程郢阿娘就是就是从那鬼地方逃出来的,宁愿吊死在外面,也不愿再踏进那个鬼地方一步!
“你想怎样?让我去那地方不如现在就杀了我!”程郢闷闷地说了一句,又撂下一句狠话以表决心。
“景从,给他刀。”崔御像是逗小孩一样,手指一下又一下敲打扶手。
“你!你这人......!呵呵。”程郢怒极反笑,反而放松了身体,眼睛眯了眯,一副算准了的样子:“轮到我了。”
轮到他什么?景从惊诧。
“崔御,博陵崔氏二郎,已任安南大都护三年。”
崔御略偏一下头,并不做声,想看他还能说点什么新鲜的。
“好男风!”平地一声雷,炸死一船鱼,其中一条就包括崔景从。
三字落音,景从都想好到底给这小子打什么样的棺材买什么样的寿衣摆什么样的席面要不要告诉他那个难舍难分的老相好?!开始计时为对方默哀。
崔御眼神陡厉,冰冷的视线要将他的骨头一刀一刀地刮出粉来,赤裸裸的威胁:“看来你的舌头要修剪一下才能长成我想要的样子。”
“呦呦呦,戳穿你的秘密就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啊?!不是端方君子嘛?!”程郢阴阳怪气的,气势真假难辨,不过面上倒是不减。
崔御没把这话当回事儿,慢慢站起身来,手指抚平臂弯处衣服的褶皱,十足的大族公子模样,衣摆轻荡,几步便走到程郢面前。
程郢看着来人,身体忍不住缩了缩,又给自己壮胆一般强行将身体放松,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
窗棱间透过的月光打在崔御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细密的眼睫随着光影拉长映在硬挺的鼻梁上,面部轮廓更显深邃,挟威带势。
他走到程郢身前,一条腿突然挤进程郢□□,俯身而下,鼻子几乎要碰到程郢的脸颊。程郢脸上的毛孔仿佛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神来回扫视自己,呼吸不由一滞,湿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鼻子和眼睛上。
刚想张口,身体突然随着惯性跌撞在椅背上,脖子一把被扼住,干燥的手掌一点一点增大手劲,程郢的呼吸一点一点被夺走,血液顺着血管朝上冲,大脑嗡嗡开始一点点空白,发蒙,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程郢莫名有种感觉,对方在一点点将他的呼吸碾磨,直到碎如齑粉。
身子应激扭动着想要逃离,脚掌来回摩擦不停蹬地,眼睛惊骇地死死瞪着崔御,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嬉笑的,怒骂的,痛苦的,愤怒的,离家时阿娘的不舍,还有那个红衣女郎眉目含情冲着自己笑,仿佛过完了自己啥啥都没成的一生。
就在程郢开始绝望,悲哀地想起自己还没成亲娶媳妇生娃娃承欢膝下含饴弄孙之时,那人的手突然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