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荷包。
荷包静静地躺在摊开的包袱中,它是红色的,用料缝缝补补,上面绣着浅色的“安”字。
“这是?”
我看着荷包喃喃自语,太阳穴突然一阵刺痛。
霎时,本以为忘记的记忆冲入我的脑海。
四年前。
崇祯元年最后几个月,我在山林里遇到一个男人。
那男人一副陕北农民的打扮,头戴斗笠,背着包袱。
他一直朝西边走,脚步很快。
他一边走一边抹着头上的汗,眼里充斥着殷切的期盼。
突然,我从草丛里冲出来,将他扑倒在地。
不等他说什么,我便将短刀刺入了他的心脏,同时将身上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他拼命挣扎着,想抢我的刀,想把我从他的身上弄下来。
同时,他的眼睛一直瞪着我,像是快要哭出来,惊恐地恳求我不要杀他。
我杀人时常会躲避被杀者的眼神,所以我把他的斗笠摘下来,压在他的脸上,不去看他。
最后,我一手用帽子压着他的头,一手紧握着刺入他心脏的刀。
他剧烈挣扎了几下,蹬了两下腿,便彻底没了气息。
记忆回到现实。
他死之后,我搜了他的身,搜到的便是一个红色的荷包。
荷包很小,上面绣着浅色的“安”字。
我记得,这个荷包早就被我卖了。
当时杀了那个男人后,我把这个荷包带了一年多。
一年后,因为两个月没接活,手头有点紧,就在华州的一家黑当铺卖了这个荷包。
满穗在她离开之前,特别给我留了这个荷包。
她想告诉我什么呢。
她跟这个荷包有关系吗?
她跟当时那个男人有关系吗?
难道?
她是那人的女儿!?
这小崽子的模样与那男人,倒确实有几分相似。
而且,若她真是那个人的女儿的话,很多事就说得通了。
我愣在原地,仔细梳理着关于她的记忆。
在华州城相遇时,我便觉得她和其他小羊不一样,有些可疑。
刚出华州城的那一天晚上,她便假装解手,要刺杀我。
她刺杀失败,刀被我扔掉后才服软。
她告诉我她的“身世”,教我影子戏,了解我的经历。
这一路上,我和她越来越熟悉。
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我也潜移默化地被她给改变了。
之后,为了小女娃们杀了舌头,哪怕拿不到多少钱也要让女娃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也不打算卖他了。
我渐渐成了一个好人,不再想去当盗匪,想要从此金盆洗手。
她说了很多话,但或许没多少是真的。
豚妖害死了她姐姐,害死了她全家,这些大概是假的。
她的年龄,她的出身,她之前讲的事,可能都是假的。
她接近我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她爹爹报仇。
可是她之后为什么没有杀我呢。
为什么她就这么走了?
之前可以解释为没有机会,毕竟,她在第一天时便操之过急,向我刺杀,我那时还很警惕,扔了她的刀,也一直盯着她
然而,之后她为什么没有再杀我呢?
在解州客栈的时候,她是有机会偷一把菜刀的。
在前往洛阳的马车中,她完全可以趁我熟睡的时候,杀死我。
她为什么没有杀我?
我紧握着荷包。
愧疚,恐惧,疑惑,悲伤,迷茫,种种混乱的情绪让我无法安定。
我不知道她的行事逻辑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她最后没有杀我?为什么她自己离开了?为什么她要在最后给我这个荷包?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明白
“她除了给我这个东西外,还说了什么吗?”
我用颤抖的声音询问店小二,想要搜集更多情报来揣测她的目的。
“啊?说了什么吗?没说什么啊”
店小二有些疑惑的沉思着。
“你仔细想想!”我焦急地问。
“客官,她真没说什么!她就说把这个东西留给你,别的什么都没说。”
我点了点头,拿着行李,无言的离开了。
我也本以为这个小崽子会留些什么话给我,却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
其实我是她的杀父仇人,却什么也没做,就这么走了?
她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想不明白,但还是打算出门逛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