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七十五章
婚礼定在春分那天,日子临近,邹淑坋在拟定邀请名单。这么大的喜事,无论多远的亲戚也得通知到位了,还有一些以前在单位要好的同事,她逐个打电话过去,问他们有没有空。这天,姜筠下班回来,看到邹淑坋正戴着老花镜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一会打圈一会打叉的。
她凑近看了眼,指着婚礼拟邀名单上的某个名字,疑惑地问:“妈,我怎么记得你和这个阿姨关系一般?”
“这你就不懂了,这吴净英以前可喜欢炫耀了,她女儿嫁了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还天天在单位里炫耀,这也就算了,还非要挤兑我一下,说你家姜筠长那么漂亮,还不是没人要,差点没把我气死,这回怎么我也得出口气…”姜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站在后面给邹淑坋捏肩膀,又开起玩笑。“妈,那我要是真一辈子不结婚,你会不会觉得丢脸?”邹淑坋摘下老花镜,回头看她:“怎么会呢,我女儿只要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当然妈肯定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但要是没遇到喜欢的,也不能随便找个男人稀里糊涂地将就过一辈子。”
“妈,你真好。"姜筠像小时候一样趴在她肩膀撒起娇来。邹淑珍拍拍她的手背,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不过你哥最近工作忙,你别怪他,听他说公司最近在转型,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可能你的婚礼他也不一定能参加。”
姜筠摇头:“没事的,我怎么会怪他?”
说起来,姜筠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见过温礼昂了。上一次见他还是春节的时候,他们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团圆饭,餐桌上,两人相邻而坐,没有太多言语上的交谈,眼神短暂交汇又错开,不太像是兄妹之间的距离,反而像是陌生人。
第二日她刚起床就听说温礼昂已经离开了。“以我们的关系,一年见一次就够了,要不是春节实在没办法避免,最好五年、十年都不用见。”
她忽然意识到,温礼昂也许是在履行她曾经说过的话。后来,她偶尔会从邹淑现口中听到他的消息。他去了西班牙出差,在那里呆了一个月,又辗转去了意大利参加科技峰会,他在北城停留的时间越来越少,那栋公寓几乎相当于闲置。晚些时候,温礼昂打了电话回来,邹淑坋忙着做饭,把手机递给了她。“小筠,你和你哥聊一会。”
姜筠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温礼昂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并不知道手机那头换了人,还在说起今日在佛罗伦萨街头发生的趣事。等他说完,她提醒了句:“妈去做饭了。”电话那头,如她所想的,陷入了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筠捏着手机的右手快泅出了汗,如今两人确实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正要把电话挂断,温礼昂突然开了口,他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语气客套:“今天这么晚么?”
“嗯,刚才妈在给朋友打电话。”
“是在忙婚礼的事情吧。"他声音低了些。“嗯。”
“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姜筠想了想,又说,“听妈妈说,你工作很忙,如果实在抽不开身,可以不用回来的。”
又是一阵沉默,姜筠走到阳台,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花盆里的月季,今天北城出了太阳,花开得正好。
好一阵,电话那头的温礼昂开了口,她捏着枝叶的手顿了顿。他问她:"“那……你希望见到我吗?”
夕阳西沉,姜筠望着月季在地上的倒影,视线失焦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当然,你可是我哥。”
手臂上的伤口留了疤,长长的一条蜿蜒在上臂中间,狰狞、可怖,温礼昂每次看到镜中的自己都会愣一愣神。
医生曾建议他去做修复手术,他拒绝了。
就当是纪念。
他从来没为姜筠付出过什么,这道伤口算是他留给这段感情最后的纪念。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自私、愚蠢、懦弱和胆怯。皮肤上的伤口终有一天会结疤、会愈合,但心心里的伤口呢?如果可以等价交换,他愿意付出比这还要重十倍百倍的代价,可是没有用。他们回不到过去了,姜筠也不会回来了。
这段时间,温礼昂刻意忽略了很多消息,他把自己扔进工作,身体超负荷地运转,忙碌得像一架经过精密运算的仪器,出差成为常态,他连轴转地开会、应酬,时常喝得烂醉,他在尼古丁和酒精里消耗生命,昼与夜的边界变得模糊,他常常在飞机上度过一天。
工作成为暂缓的止痛药,他不能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大脑就会无法抑制地想到一些让他感到痛苦的画面,如同绵长尖细的针突然扎进皮肤,没有任何预感,心脏开始发麻、刺痛。
他几乎无法离开安眠药入睡,可是在飞往圣列纳海岛的航班上他却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很真实的梦。
梦里又回到了姜筠十八岁生日那天,在家里的小阁楼,姜筠踮起脚在他脸上印下一吻。
怔愣的瞬间,听到少女羞怯却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礼昂,我喜欢你。我知道我们如果在一起一定会面对很多问题,可能未来会很辛苦,但不管以后要付出什么代价,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要你也喜欢我,我就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