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为杨沅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接风晚宴。
赴宴的不仅是金家的人、罗州王家的人,还有庆州地区的一群“两班尼”。
有了白天时杨沅在书房的一番话,金老太公今晚格外注意酒席间文武两班的关系。
在表面一派祥和的气氛下,他果然清楚地看到了文班的盛气凌人,还有武班貌似恭驯下隐忍的怨恚。
杨学士没有说错,这么下去,早晚要出大问题的。
这个问题,不是金家能够扭转得了的。
但是金家既然预见到了,完全可以独善其身,甚至从中渔利!
这个念头,使得金老太公晚宴时连一滴酒都不敢喝,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所有人的敬酒。
晚宴之后,“身体不适”的金老太公便突然生龙活虎起来,他把家族重要成员全都留下了。
因为人数太多,会议是在金家祠堂召开的。
这些人不是金家核心成员的全部,有很多金家子弟正在外面做官。
不过,能够参与祠堂会议的都是各房的长者,足以代表该房的意见。
这场关乎金氏家族未来的会议究竟开了多久,没有人知道。
侍候在祠堂外的下人,只记得她们添了三回灯油。
那灯火,从夜里一直照到天明,始终不见有人出来。
……
宴会结束时,客人们纷纷散去,王善这才得到机会和儿子王帅说话。
此前,父子二人是分别坐在不同席位上的,王善要在首席为杨沅陪酒。
王善兴奋地道:“儿啊,杨学士已经决定在鸭绿江九连城开辟一条新的海贸航线。
这条航线,将会全权交给我王家负责。
你此前一直帮金家打理海贸生意,精通海贸事务。
一会儿到为父房里来,咱们父俩好好谋划一下,看看该如何着手。”
“好的父亲大人。”
王帅看了一眼廊下,杨沅正与客人一一拱手揖别。
王帅道:“儿先去和杨学士打声招呼。”
“去吧,去吧,这位杨学士是咱们家的大贵人,你可一定要笼络好呀。”
杨沅含笑送客人一一离开,眼见客人散尽,正要转身回厅,王帅就从长廊下微笑地走来。
看到王帅,杨沅心中立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可他又不好视若无睹,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王帅停下脚步,拱手道:“杨学士,某听家父说,学士打算另辟一条航贸线路,交由我王家全权负责。
学士对我王家如此信任,王某实是感激不尽。”
杨沅忙道:“王公子言重了。自海上向辽东输运的话,只有狮子口和鸭绿江这两个口岸可行。
狮子口在内海,极易被完颜亮调转北地的水军袭击,鸭绿江就成了我们唯一的选择。
故此,高丽罗州,也就成了最好的中继点,这本就是你我互惠互利的事,公子就不必言谢了。”
王帅深深地看了杨沅一眼,微笑道:“互惠互利,就不必言谢了吗?
那么,拙荆一路承蒙学士照顾,王某似也不必言谢了呢。”
“王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沅胆儿一突,饶是他心理足够强大,还是瞬间变了脸色,马上悄悄提起了小心。
难道是我和玉贞在海平郡的事,已经被他知道了?
他们不是一对毫无感情的怨偶吗?何以会来兴师问罪,难不成想索要更多好处?
他却不知,王帅根本就不知道在海平郡时,杨学士神针定海的故事。
而是早在钝恩城的时候,他就因为金玉贞的一番气话,而误以为两人成就了好事。
否则,这一路南来,他岂会这般放飞自我。
王帅微笑地看着杨沅,那是“吾早已洞悉一切”的智慧之眼。
“呵呵,我的出身,给了我许多旁人梦寐以求却终是追求不到的东西。
这其中,有我想要的,也有我不想要的。可是如果我想得到我想要的,那就必须接受我不想要的。
杨学士啊,你能明白那种无奈吗?”
杨沅当然明白,不就是政治怨偶嘛。
这种事不只在这個时代常见,即便在杨沅前世那个时代,也依然屡见不鲜。
人有所得,必有所失而已。
杨沅颔首道:“我明白公子之意。汝之甘饴,彼之砒霜。不过如此。”
“汝之甘饴,彼之砒霜……”
王帅把这句话默默地咀嚼了一遍,抚掌赞叹道:“学士果然饱学,此言一针见血。
汝之甘饴,吾之砒霜,说的太对了。所以……”
王帅退了一步,向杨沅兜头一揖:“这碗砒霜,有劳杨学士了。”
“嗯?”
“杨学士辛苦了。”
“这……”
“以后,也要拜托杨学士了!”
“唔……”
“请杨学士千万不要推脱!”
一向能言善辩的杨沅,都被王帅这番神操作给整无语了。
远处,王善看着儿子与杨学士亲密交谈的画面,不禁抚须微笑。
帅儿这孩子,居然能和杨学士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