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师师是何等样人,心学要点只要被她知道,她自然就能将其细化分解,倒推出种种论理论据。
这就像高校举行辩论赛,正方反方的辩手其实未必就是认同给他的论点的。
但他被安排成了这一方的辩手,那他也一样能站在这个论点上讲得头头是道。
更何况,以李师师的心性和思想,心学的学术本来就很能赢得她的认同。
李师师一听杨沅所言,顿时惊为天人。
“这是……二郎所思所想?”
“呃……”杨沅总不好说这是未来公认的继孔子之后第二个圣人的学术。
天下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将来还能不能有这么个人都还不知道呢。
于是杨沅便含糊道:“我……有时也会胡思乱想一番,只是公务繁忙,实也没有时间去把它细化研究。”
李师师听了,眼睛都湿漉漉的了。
她柔若无骨地偎在杨沅怀里,昵声道:“二郎真是了不起,人家对二郎真是心服口服。”
杨沅绞尽脑汁把他能想到的都说了,师师固然是求知若渴,奈何杨沅已然腹中空空。
听了这句话,正在心虚的杨沅正好把师师抓过来,用另一个了不起弥补她的求知若渴。
师师咿唔之间,很快便也打消了继续求问的念头,因为她已经满了。
……次日,便是临安“放解试”举行之期。
朝野瞩目的女考生郭玉岫,顺利参加了“放解试”。
为了应付这个考生,贡院单独给她开设了检查通道,从临安狱里找来两个女狱卒检查她和考具。
贡院里面也在一排号房的尽头,单独新搭了一间棚屋,和那一排号房稍稍隔开了距离。
这是避免她便溺方便之时,和男考生相距太近,彼此觉得不雅。
杨沅安排的四个侍卫一直紧跟着郭玉岫。
郭玉岫眼见四人盯的甚紧,且自己有单独的检查通道,和其他考生相距太远,便打消了此时当众喊冤的想法,乖乖进了考场。
其实,她心中也有些好奇,想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考中举人。
这解试一考就是三天,而开考的第二天,大儒彭定凤就在诵读书院邀请天下名士坐而论道了。
彭大先生是永嘉学派的一位代表。
永嘉学派又称“功利学派”,认为充盈宇宙者是“物”,而道存在于事物本身;
所以永嘉学派提倡功利之学,反对虚谈性命,和理学的性命之学是对立的。
蜀学、理学、新学等流派的学者也纷纷参加,此时的儒家,可谓是儒教之内百齐放,各种学派百家争鸣。
不过总体说来,在这个时候,“经世致用”学说还能占据上风,比那过于虚枉的理学更有市场。
太学、国子监的许多士子也赶来听讲,亲耳聆听各位大儒论道。
太学生中,有一位尚未及冠的年轻人,姓陆,名九渊。
此时各大学术流派,正如李师师所言,都还不够完整,有些杂芜混乱,但也勉强各成体系。
但是这个叫做陆九渊的年轻人,听着各位大儒论道,却总有些隔靴搔痒的感觉。
他有自己的一些理解,只是他的理解较之这些理论渐成体系的大儒,显得更加杂芜与浅薄。
而且他太年轻,自己的学术理论又不成熟,在这些师长前辈们面前,便不敢站出来表述自己的思想。
他正想着,并就一些学术在心里暗暗批驳着,忽听一人道:“我中国学术,至东周之世,九流并起,而臻于极盛。
到秦汉时,儒道法三家之学,及魏晋之玄学,不过衍其绪余……”
这声音甚是清朗,声音似乎并不高,但书院中内外席坐的诸多文士尽皆听的清楚。
众人纷纷举目望去,却见一个身穿月白道服的“男子”,坐在长廊尽头,头戴一顶“幂篱”,遮住了头面。
“他”似乎已经听众大儒讲了许久,此时慨然而谈,一一点评各流派学术之长短,然后话风一转,便引出了王阳明的心学。
“致良知”、“知行合一”……
陆九渊一句句听来,只觉句句搔到他的痒处,兴奋的他几欲手舞足蹈。
可不正搔到了他的痒处么?
心学本就是这位象山先生陆九渊为之奠基的,到了王阳明的时候,继承了这位象山先生的心学学术,并将其发扬光大的。
现在这位心学创始人,听着在他的心学基础上得以大成的心学思想,当然是有句句都说到了他心眼里的感觉。
“他”讲到一半停下,微微掀起“幂篱”,饮茶润口的时候,堂上众大儒便纷纷走出来,到了“他”的面前。
彭大先生恭敬地作了一揖,看“他”头戴“幂篱”,显然不欲让人识得“他”的相貌,却还是心有不甘地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某姓木,名易。”那人拱手还礼,声音清越,男女不辨。
彭大先生道:“木先生之学,发人深省,可否请到堂上讲道。”
那位木先生想了一想,就把茶杯放到一旁茶盘中,起身走往堂上。
陆九渊急忙起身,快步上前,抢在那位木先生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