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到了晚膳时间,杨沅吃了点清淡的粥菜,便去书房圈圈点点。
自从身居高位,看着他悠闲的时光是多了。
仿佛手里没有一件需要天天盯着去做的事情,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可这正是他这种高位权臣的工作常态。
就连饮宴吃酒,都是因为要解决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
潼川路和利州中路上空,就像是布下了一张巨大的蛛网。
而他,就是盘在蛛网中心的那个人。
这儿扯扯这根丝,那儿扯扯那根丝。
哪儿残破了修补一下,哪儿捕捉到虫蝇便扑过去猎食。
整张网不稳了,那就加固一下联系着它的厅柱屋檐上的丝线……
每日里处理的事情都很杂很琐碎,但这也就意味着,所有他经手的事情,心里都得有数,有通盘考虑。
这次从南郑回来,他又准备大动干戈了。事情是必然要放到年后才开始铺开的,但必要的准备和考虑,现在却要开始了。
所以,哪能时时闲适?
杨沅正在灯下忙碌着,大壮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声音里带着一抹莫名的兴奋。
“老爷,大理刀姑娘求见。”
“哦?”
杨沅有些诧异地扬起眸:“杨连高没有来?”
大壮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只有刀姑娘,打扮的很漂亮。”
杨沅想了想,搁下笔,道:“请她进来。”
“是!”
大壮答应一声,兴冲冲地就迎了出去。
片刻之后,刀妃妃姗姗而入。
书房里,贴着书架两侧,各有一座半人高的银首人俑灯。
银制俑首,通体错金银,晶莹剔透的琉璃灯罩,让光柔和地散发出来。
银灯高照,体态轻盈的玉人款款而入。
她还是一身摆夷少女装束,但明显换过了衣衫,也精心打扮过了。
就连垂在她肩上的几条辫子,都透着精致的俏皮。
杨沅的眼睛不由一亮,还真是……赏心悦目的。
刀妃妃一入书房,便也看见了杨沅。
杨沅坐在灯下。
鸡翅木的书案上,摆着一盏骆驼青铜灯。
骆驼上的小人偶高擎着灯座,将灯光倾斜到杨沅上方。
杨沅容颜俊美,再加上居养气的影响,气质愈发的沉稳。
刀妃妃看在眼里,想到今后……
刀妃妃嫩颊一热,向杨沅盈盈施了一礼:“小女子见过抚帅。”
“刀姑娘请坐。”
杨沅看着她在椅上坐了,好奇地问道:“刀姑娘,此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这时大壮端了茶盘进来,给刀妃妃殷勤地上了茶,又一溜烟跑了。
刀妃妃抿了抿唇,微微低着头,轻声道:“今日在别院,小女子受人羞辱,承蒙抚帅庇护,妃妃感激不尽。”
杨沅失笑道:“我道何事,原来是为了这个。刀姑娘,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刀妃妃抬起头,凝视着杨沅,认真地道:“于抚帅而言,这是小事。于妃妃而言,这却是大事。抚帅……”
她深深看了杨沅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目光,纤长的手指轻搅着衣角,轻声地道:“那无赖说他若是撒谎,便家道败落,穷困潦倒而死。
人家本以为抚帅将他逐出别园,让他大大地丢一个面子也就够了。
却没想到……却没想到……”
刀妃妃又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着杨沅:“没想到抚帅那么快就让他发的毒誓成了真。”
“今天,在回来的路上,人家看到那无赖被抄家抓捕了,抚帅,妃妃谢谢你。”
刀妃妃向杨沅甜甜一笑,眉眼之间,尽是欢喜。
刀妃妃本就是肌肤胜雪、面若桃的大美人儿,在灯下这么一笑,当真是容光四射,明艳照人。
尤其是她是摆夷女子,哪怕玉颈细长润白,但别具特色的民族服饰,也让她身上有一种野性的生命活力。
不过,杨沅这时可没注意到她甜甜一笑时的璀璨。
他听到吴秦奕被抄家抓捕了,便微微一愣。
不过,他马上就想到了陈知州,原来他的“出个恭”,就是叫人去整治吴秦奕去了。
杨沅倒不担心陈知府巧立罪名、欺压良善。
他和陈士杰打过几次交道了,这位蓬州知府,为人做事还是靠谱的。
他既然敢这么做,必然有铁证。
说不定,他还是狐假虎威,借我发作的一句话,趁机除了吴秦奕这个祸害。
想到这里,杨沅便把神色一正,道:“这话可不兴出去说,本官哪有为了给你出气,便把人家抄家抓捕的道理。
只是那吴秦奕,你也看到了。当着本官还敢撒野,平素为人做事可想而知。
他本就劣迹斑斑,本官只是替地方除上一害。
同时,也是借他的事,敲打敲打那些地方豪绅。
潼川很快就要有许多大兴土木的事发生,也免得他们肆无忌惮,从中渔利。”
杨沅解释越多,刀妃妃心里就越欢喜。
本来,她是有点怕杨沅的。
因为杨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