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之后继续前行,梅雪海没再坐马车,桑哈城虽是边城,却算是东西通道上一个中转站,往来行商不少,她坚持骑马,希望路上能偶遇什么机缘。
她觉得自己是疯了,路上能不能遇见商队还是两说,遇见了,乌贺兰祁让不让她说话更是存疑,即便说上话了,又能说什么呢?
给师父送去口信,求他制定新的计划?
给张衡林捎口信,可他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向萧长凛求救?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理会!
黑夜吞噬大地,旷野的风裹着遥远的困兽的嘶吼撞上耳朵,她的心坠入暗夜。
抵达桑哈城时已经入夜,城门守将本来不耐烦地让他们在城外等天亮,可乌贺兰祁一亮牌子,守将立马点头哈腰地把一行人请进了城,安排进了最大的客栈。
桑哈客栈处于城里最繁华的地段——人潮如水的不夜街中央。
长街上挂着灯笼,把两旁照得亮如白昼。街边店铺人声鼎沸,牵着骆驼的远来客,赶着驴车的卖货郎,热气腾腾的宵夜,鼓乐喧天的欢场,热闹得让人眼眶发酸。
梅雪海还没有放弃,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可那些人的目光从她包裹严实的脸上闪过,没人做出任何停留。
乌贺兰祁虽然同意她骑马,却不让她露脸,他说他不放心。
简直是丧心病狂!
客栈外面,梅雪海磨磨蹭蹭下了马,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客栈,脚步迈进门槛的一瞬间,她如遭雷击,整个人怔住了。
刚刚,宵夜摊上,一个骆驼客正在低头吃面,那双手,戴着棕色牛皮手套,手套贴合,指骨明晰,她见过。
是萧长凛。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军营吗?乌贺兰祁他们是一路疾驰到桑哈的,没有人能比他们更快,更何况,杜仲他们平安回到军营,应是深夜,就算是连夜出发,路途更远,他不可能比乌贺兰祁早到。
不可能的,认错了!
萧长凛堂堂大将军,怎么可能舍下即将拔营迁徙的军队,在忙乱中来找一个没什么瓜葛的乡下寡妇,就算是最离谱的说书人,都不敢编这样的故事。
“怎么了?”乌贺兰祁看她站在门边,担心她骑马不适,又害羞不肯说。
“没什么,”梅雪海迎上去,羞涩开口,“我刚刚看到路边有小摊子,想去买些东西。”
乌贺兰祁笑了,想起要哄她的事,这不就来机会了吗,立马应道:“我陪你去。”
“不,不行。”梅雪海紧张起来,深吸一口气,低头羞涩说道,“女人家的东西,男人不能看。”
“那我在后面跟着,不看。”乌贺兰祁没打算放弃这个机会,“你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拐了,我不亏大了。”
这个男人可真难缠,梅雪海汗都下来了,又紧张又焦急,怕那个人吃完面,走了。
“你,你不要逼我。”她柔声抱怨,再抬起头时,眼中含着泪,无奈地看着他,像雨中颤巍巍的娇花,让人心里忍不住心疼,“我去去就回,你干嘛这样子啊~”
乌贺兰祁的心被撞了一下,连忙答应,给她发了一些高真的货币,放她独自出去了。
果然,这个男人吃撒娇这一套,梅雪海不敢耽误,翩然走出客栈门,一跨出门槛,立马小跑而去。
“过来。”乌贺兰祁招手叫来亲信,“跟上去,别让她发现。”
边城人员复杂,他实在不放心。
梅雪海径直奔向夜宵摊,街边的景象迅速后退,灯笼在摇晃,她的心很慌张,她一定要亲自确认才能死心,她越跑越快,快得要融进风里,只想快一点,更快一点。
面摊生意红火,她停在一盏纸灯笼旁,四张桌子上坐满了食客。
梅雪海朝着那个座位望去,整张桌子上坐的都是不认识的人,整个摊子,都是不认识的人,她四顾一周,目之所及,整条街都是不认识的人。
那个人,已经走了。
吃一碗面能花多少时间呢。
她还是晚了一步。
空气里弥漫着热闹的烟火气,梅雪海突然浑身脱力,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茫然站在灯火人烟里,孤独得像一豆烛火,不用吹,就快灭了。
停滞片刻,她向前一步走到摊子前,对忙碌的老板说:“给我来碗面。”
“好嘞!”老板麻利地扯面下锅,调酱加料,起锅上桌,“面来啦!”
梅雪海看着眼前一大碗面,那么大,他怎么能吃得那么快呢。
悲伤逆行,酸楚从心底漫到眼里,她不想落泪,连忙往嘴里塞面,没品出什么滋味就囫囵吞了下去,想要借此压下心底泛出的苦涩。
可是她淑雅惯了,再怎么吃也慢吞吞,这碗面这么大,怎么吃也吃不完。
他怎么能走得那么快,我还在这里啊……
“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