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转身用宽厚的大掌撑住她的小臂，像是撑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年少时光。
李风朝看着她一副失了神的模样，抬手在她眼前挥了下，“阿云，走，我方才去找浮令先生，他说你这个春日还未添新衣与首饰，我陪你去东街置办些。”
那一瞬，沈轻云看着他，心里无端升起一阵滚烫与感念
——今天是登基大典，他身为新帝的表哥，更作为王朝的权贵、王爷，却要陪着自己，去街头买新装。
春光熹微，她缓缓扬起浅笑，说：“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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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街的女儿家更多些，今日宫中热闹，京道也大多熙攘，长安坊市又密集平直而严整清晰，此时脂粉味与小食味道一齐涌进鼻腔，向来养尊处优的李风朝往前走了十来步便拧了眉。
沈轻云余光瞧见他不舒服，站定后伸手扯住他的袖口。
李风朝回头，脸上已然恢复正常，甚至疏疏浮着层笑意，“怎么了？想吃绿豆糕了？”
他说完还指了下旁边铺子上牛皮纸包着的青绿的小巧糕点，接着道：“本王不想给你买，还未入夏，绿豆性子凉，你吃了该闹肚子了。”
沈轻云听他说这话便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她嘴角扬起弧度，清冷的眉目也跟着舒展开，陈年的雪霜化在双眸里，“那我听你的，不吃了。”
两人踏进左手边的拢缎阁，向里迈步的时候沈轻云下意识落后他半步，谁知这人猝不及防拉住她袖下的手，坦然自若旁若无人。
李风朝用另一只手指着那件挂在显眼处的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还未开口一旁的女掌柜便提裙来了，“公子带娘子来置买新衣了，您手指的这件是我家新做的，配上件碧绿的云丝罩衫更是衬人。”
沈轻云听到“娘子”这两个字后立刻甩开李风朝的手，义正言辞地道：“我与他并不是夫妻，掌柜您道错了。”
女掌柜笑容僵住，李风朝脸也沉下去，似是不满被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下脸色，冷冷说了句：“这件拿了吧，再把今年新春的料子往西边浮令茶馆送上些。”
她连忙应是，身后的小厮也适时付上了定钱。
沈轻云折着纤腰，出门后直奔人少的郊地，裙摆上蓝色的海水云图随她的微步而飘动，绣鞋几乎踩不稳。
李风朝反而闲庭信步，他人高，步子本就大，跟着她走到京郊无人的卫青苑，最后看她站定了才收了步伐。
正值盛世，客旅繁盛不说，植物也生得蓬勃，桥头的杨柳扶风，沾着潺潺溪水，把柔情化在春风里。
沈轻云从开始便觉得这会是一场困难的告别，只是没想到会这样难以启齿。
从古至今，那些慷慨之士或是权贵王臣，为尊严或是身后名的缘故，立身而最看重功绩，其次便是枕边人。
风流雅事向来为人所不齿，而沈轻云想让李风朝变成一个从身前到身后名都清白干净到刚直的人，所以话不能不问，就像刚才的解释不能不做一样。
“李风朝。”
她很久没唤过他的大名了，自从三年前不告而别，两人年后重逢以来，她一直不以本名叫他。
李风朝站在离她三步处，心底无端端升起一阵寒：“怎么了？”
他声音很柔和。
沈轻云背对着他，她觉得这样自己才不会太难堪，“前日晨起后，竹青说长公主让我去公主府一趟，我匆匆换了衣装，卸了所有的首饰，只身去了，连早膳也没用，只塞了两口桂花糖糕。”
他不解问：“我母亲找你了？为何她没对我说？她找你作何？”
沈轻云伸手接住一块柳絮，语气平静：“我在正殿门前跪了三个时辰，那天的天气不知你是否记得，温度烫人，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就那样冷眼看着我，在我要倒下的前一秒扬声让我离开。”
她听到李风朝利落合折扇的声音，扇柄与他腰间那块象征身份的玉佩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像是沉冰碎裂。
“我脊背挺直，颤巍巍起身，一转身便看到了禄公公。
“他差人抱着一堆画卷，里面有个小公公步子不稳，摔了一卷，东西像剑出鞘般展开，我看到上面是个姑娘的画像，左下角写着：镇国公之幼孙女柳青苒。”
说到这里，饶是李风朝也明白了，他向前走几步，稳稳站在她面前，面色肃然，双眸凝上一层寒霜，却不说话。
沈轻云轻笑一声：“所以你知道。”
这不是问句，她却还是死死盯着他，等一个彻彻底底判她死刑的决断。
“是。”
冬去春来，万物更新，天地都有情，花的灵晕抚过地平线上的山脉轮廓，韶光易丢，青天在上。
那一瞬，沈轻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连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尊严与自爱都被踩在脚下，她怪自己识人不清，怪自己执迷不悟，怪自己过于相信眼前人。
李风朝声音很低，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