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村子不远的时候,她的脚步猛然止住。
村里突然间变得好安宁,没有人声,喧闹声,连半点鸡鸣犬吠声都没有。
尹惊舞感到不对劲,可到底年幼,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靠近村子,渐渐嗅到空中有淡淡的血腥气。
这是……
尹惊舞险些哭出来,她年纪小,先前见过那些叛军闯进村子的景象,他们拿着锃亮的长刀,凶神恶煞,见人就砍。那些人死后,血流在地上,会散出这股味道。
难不成是那些人又来了?
爹爹,娘亲……
尹惊舞想冲进去,又怕撞见什么,犹豫好久,才从后山小路绕道潜入村子。
在村外确信里面鸦雀无声,她才敢走进去。
村中一片狼藉。
一路往前,两旁大树焦枯,沿途花草委地,枝叶凋零,村民们的住房都门户大开,院门倒塌,窗扇破烂,屋顶瓦片被掀得七零八落,院中的篱笆,鸡笼,柴堆,桌凳农具,散得散倒得倒,有的院子里还能看到打翻的碗筷饭菜,小孩玩的木马随风轻轻晃动,看来是那些敌军趁着村里人毫无防备时,趁机进来扫荡过。
尹惊舞小声呜咽起来。
但她早熟,哪怕见到这吓人的场面也没有惊慌失措,蹙眉打量四周,慢慢发现了异常,这场面如有敌军来过,只是,进村这一路,她没有看到任何马蹄印脚印,那群人……是飞过来的吗?
而且,全村找不见半个尸体。
若那群土匪真来过,必然不会留下村民性命,可是,到处都没有尸首,空中有血腥气,地上半点血迹也寻不见,好似这里刮过一场大风,所有人都在这股风里平白消失了。
不过,到临近村尾的地方,她瞧见了怪异的痕迹——那条出村的道路上,散落着各种鞋子,碎布,还有一团又一团的……头发。
尹惊舞走上前去查看。
将那些碎布鞋子头发排列在一起,勉强可以拼成个扭曲的人形,看起来,这群人像是察觉到村里闯进了什么东西,一路逃到这条路上来想出村,又不知遭遇了什么,一堆人骤然消失在原地。
像在逃跑的过程中突然消融了,他们的躯体皮肉骨架统统不见,只剩下这些鞋子衣裳,还有不易腐烂的头发。
这变故,超过惊舞的认知太多。
她看得头皮不住发麻。
回到村尾的家里,家门前散落着她父亲惯用的那把柴刀,柴刀上有血,不知砍过什么,房屋坍塌,室内也乱作一团,哥哥姐姐没在这里,她跑到河边,河滩上残留一堆横七竖八的木盆和衣服,都还挂着水珠,原先在那的母亲与邻居也不见了。
整个村子,六百多口人,连同数不清的鸡鸭牛猫狗,尽数消失了。
村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活物。
尹惊舞站在家门前喊哑嗓子,四周始终静得像座巨大的坟墓,没有半点回音。
她守在家门前,靠在门墩上,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坐了很久。
快哭时,又安慰自己,兴许村里人只是看到了什么事,一起出村去了,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完好无损地回来。
怀着这点希冀等啊等,太阳落山后,村口居然真的传来了脚步声。
尹惊舞激动地跑去看,来的却是群陌生人。
他们穿着长相各异,单看打扮,绝不是乡里耕作的农人,有几人还背着箭矢,一群人遥遥走来,迎面扑来一股江湖气息。
尹惊舞赶紧猫腰藏在草丛里。
那堆人里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生得温润如玉,背后背一把耀眼的长剑,他的长相,让尹惊舞紧张的心微微安定下来。
男子边上跟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率先注意到躲在路边怯生生的她,紧皱的眉峰一扬,惊道:“陆叔叔,那里有个孩子!”
他们朝她走来,都讶异不已:“天神,这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少年对她伸出手:“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后来,尹惊舞才知,那领头的人,是松陵陆家掌门陆靖原。
而救了她的少年,便是那年初任尹家掌门之位的尹子珏。
在绿萝乡离奇事件发生的前七日,松陵凌虚道人夜观天象,察觉东虞北地将有祸乱,立即对捉妖界放了消息。
陆靖原带领一众陆家弟子,随同尹子珏及尹家门徒快马加鞭赶到北地边境,只是,他们来晚了。
绿萝乡全乡六百口人,连同所有活物,在不到半个时辰内一并消失殆尽,只有尹惊舞因凑巧进了山洞,捡了条命。
陆靖原带人在村中勘察许久,可这一切究竟是何人所为,连他也做不出解释。
唯一可知的是,这场灾祸,是有妖邪作祟。
什么妖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如狂风过境一般将满村的人都害得尸骨无存,魂魄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