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笠是实干派,心有抱负,乐做实事,若让他只顶了个虚衔每日在家过着养老一样的生活,那简直就是让他生不如死。
高成圆不再多说,裴道才也不好张嘴再问,高成圆请她回勤政殿面生,裴道才手指渐松,转身从延庆殿里取了东西装进怀里,带着昆吾,和高成圆一行人往勤政殿方向走去。
如今将近寒露,崇宁地处偏北,不似先前回来时炎热。
天高云淡,清风袭袭,倒也不显得窄窄的红墙宫道逼仄迫人。
勤政殿离延庆殿有段路程,裴道才步伐迈的大些,这段路也不显得长,看着望不尽的夹道很快就走到了头。
外廷的宫落连着勤政殿,太阳破云日出,一片辉光映着宫群显出几分巍峨壮阔。风过铃动,阵阵的清脆声响倒也悦耳。
“陛下在里头等着您,您进去吧。”高成圆亲手帮她打了帘子。
裴道才站在门口,蓦一回头,想再从高成圆脸上瞧出些动静。
天子近侍可没给了让她能看出心绪的机会,多年浸在这深宫里,人也和宫城成了一体,面上端出一副人人爱看的样子,里头是什么根底可没人能猜透。
没瞧出高成圆的动静,余光倒瞥见远远的有个穿青衣官服的人也朝着勤政殿方向过来,想是为了朝政事务而来。裴道才再不做他想,转身迈了进去。
皇爷爷勤政,恨不得把所有生活用具都搬到这里来,勤政殿里的床榻已然是最熟悉皇爷爷作息的那一个。勤政殿一早就有内侍收拾清扫,通风熏香。
皇爷爷时常头痛,点上气味清新的香便能缓解些许,于是便钟爱此类熏香,甚至还在探春宴上大赞:臣下当仿,燃之以清心明智。底下人爱效仿,听得了皇帝爷一句好香,便纷纷效仿。更有人打着爱香识雅的名头寻遍大绥名香以媚上。北地制香底蕴不如南方,更有甚者还为了雅香跑到南边的商国去。
一进来闻到清淡的香味,裴道才就知道皇爷爷的头痛症又犯了。
行了礼,便上前帮闭目养神的裴演揉按起头上的穴位以缓解他的疼痛。
她的动作熟稔,每当皇爷爷头疼时,她若在便一定会帮皇爷爷揉按头部的穴位。幼时她常见皇奶奶帮病发的皇爷爷按摩,她闹着也要学,从五岁那年起,便开始半是玩半是认真地帮皇爷爷按摩。这件事她做了快十年。
“高成圆都告诉你了吧。”裴演半眯着说到。
“是,多谢皇爷爷赏赐。”裴道才止了动作,跪俯在地上谢恩。
裴演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这下可满意了吧?让我瞧瞧你在延庆殿静心的成果。”
裴道才从怀中掏出自己绣的荷包拿给裴演看。
“嗯......”裴演略一沉吟。
“什么也没学到,还是得多练练。”说着便把荷包随手放到了桌案上。
虽说品相绝非上佳,但这是第一个全凭自己努力做成的绣品,绣的是皇爷爷喜欢的苍松,就算爷孙闹了矛盾,裴道才仍想把这个别有意义的东西送给最敬爱的人。
她还曾希冀着能靠这个荷包消弭他们爷孙之间的隔阂。如今看见裴演随手将自己的荷包放在一边,内心隐隐有些失望。只轻飘飘说了句“孙女下去一定好好练习”。
裴演嗯了一声,不再看裴道才,自己端起内侍刚奉的茶浅啜起来。
裴道才眼看着裴演放下了茶杯,忙开口问到:“皇爷爷,我师父....”
裴演挑了挑眉头,打断了她的话:“李若笠办差有功,朕也不会亏待他,你在勤政殿里思过不知道,给李若笠的封赏早就下去了。”
裴演身为一个称职的皇帝,清楚地了解金殿上站着的每一位臣子。这是摆明了不给她求情的机会。
师父实在无辜,为了自己赔上了前途。裴道才咬了咬牙准备开口,高成圆进来对着裴演禀报到:“陛下,李翰林来了。”
裴演笑道:“来的刚好,让他进来。”继而又对裴道才说到:“操心别人之前不如先操心自己吧。”
裴道才疑惑不解。
门口传来响动,屏风后露出一片青色的袍角。许是刚在殿外看到的那个人。
“臣,李灵节,参见陛下。”
皇帝叫起,李翰林绕屏而进,垂睫拱手站定。
裴道才站在裴演身边暗自打量着这个身穿翰林官服的青年。
他身量倒高,人也挺拔,整张面孔被官服称的十分白净,连下巴抬起的弧度也显得有几分优雅。整个人站在殿里像青竹拔节而起,直冲云天,周身的洒脱气质倒与这里显得很不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