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深深,暑气袭人。毒辣的日头,炙烤着大地。此时在安阳王府的一角,这里的一草一木缺人照料,被日光烤得焦干。
奇怪的是,院子里一间残破的房屋里,四处门窗紧紧闭拢。只有一扇半掩的小门,有两个丫鬟婆子端着一盆盆散发不吉血腥之气的热水进进出出。
屋子里,床帐内的妇人闷咳两下,捂着帕子呕出血来。
“夫人!”春花连忙扔下铜盆,跪地膝行至床前,她望着妇人惨白的小脸,热泪滚滚流下。
妇人勉力支起手臂,伸手贴在春花的脸上,虚弱道:“春花,好妹妹,你我姐妹一场,原想着能够同始同终的,可你,还有江嬷嬷,白替我们母子操了这么多年的心呢。”
春花大惊!
夫人她,这是存了死志!
“夫人,您多虑了,您昨个儿才用了些东西,身子这两天也见好了,怎么就……就如此呢?”春花拉着妇人骨瘦如柴的手腕子,掩面恸哭。
江嬷嬷进了屋子,看着床上面色惨淡的妇人,也兀地流下泪来。
但她要镇定得多:“夫人,厨房那边药马上就熬好了,您的病,喝了这天山雪莲熬制的药就能好。”
说着,江嬷嬷赶紧去了厨房看看药熬得怎样了。
她苦命的主子啊,打小身子就弱,胎毒热症跟随半生。偶遇一游方道人告知魔焰藤能清毒,半年前才清了这胎毒。而后就发生意外小产,小产后下红之症不愈三月有余,期间接连经历丧子之痛,还被告知此生再不能生育。
江嬷嬷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若说她这半生就是泡在黄连里长大,也不为过啊。
江嬷嬷早就把苏雪鸢当自己孩子一般看待,如今竟到了这般境地,她如何能不心痛呢?
苏雪鸢闭眼躺在床上,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怕是时日无多。
若是沐儿在,她还会咬牙打起精神替他筹划一二,但是她的沐儿……不在了啊……
苏雪鸢轻抚肚子,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大宝不在了,小宝也没有机会来到这世上。
江嬷嬷告诉她,流掉的是已经成型的女胎。苏雪鸢痛啊,若是两个孩子都活着,他俩一定是最好的兄妹,他们一家三口,不要那负心的男人也好。
“夫人,药来了,您快些喝下。”江嬷嬷从门里进来,凄苦老迈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这药喝了,夫人就有救了,这可是传说中的天山雪莲,能治百病,这可是崔将军拼了命给夫人寻来的。
苏雪鸢眼神一暗。
她想到自己的青梅竹马,原本有着大好前程的崔泰时。何苦呢,为了她一条贱命,竟白白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她还记得那年清明微雨,少年催泰时表情坚毅凝望她,说日后有了功名加身,定会八抬大轿前来来求娶。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她只想他平安,至于其他,皆当作少年玩笑。
日后他果真当了平威大将军,而她,早已嫁作他人妇。
婚后种种不幸,他看在眼里,多加帮衬,无论是沐儿进国子监读书,还是她生病需要奇珍异草,他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帮她。魔焰藤是他找来的,天山雪莲也是他找来的,可他却遭人暗算,给了她天山雪莲后就毒发身亡。
崔泰时……
这个名字被苏雪鸢放在嘴里百般咀嚼,清泪滑下,口中只余苦涩。
是她识人不清,是她,不配……
江嬷嬷走到床前,拿起调羹吹了吹,就像小时候给小姐喂药那样,哄着小女孩喝下:“小姐,来,喝药了,崔嬷嬷这里有蜜饯,一口气喝完了就有蜜饯甜甜嘴儿。”
春花扶着人起来,让虚弱的妇人靠在她身上。
还没等苏雪鸢张嘴喝药,一声威严的嗓音传来:“慢着!”
江嬷嬷眼疾手快地给苏雪鸢喂了一口药。
男人搂着娇娇弱弱的女人走了进来,看见这喂药的一幕立即皱眉道:“大胆!我的话不管用了吗?”
弱柳扶风的女人靠在男人怀里,虚弱地咳嗽一声:“王爷,您别怪江嬷嬷,也别怨姐姐,这是鹃儿应得的。”
苏紫鹃低声啜泣:“就让鹃儿死在王爷怀里,鹃儿也甘之如饴。”
苏雪鸢冷眼看着他俩表演,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江嬷嬷看着小姐已经将药汁咽了下去,连忙又想再喂一口。
赶紧让小姐多喝两口,不然等会儿就没了!
看着小小的药碗一下子就去了一小半,谢王爷立即冲上前夺下药碗:“江嬷嬷,本王说的话是不管用了是吧?”
调羹砸碎在地,溅开一片药汁,崔嬷嬷跪在地上,满脸可惜地看着被糟蹋了的药汁。
谢王爷让丫鬟端着药汁,转头对着苏雪鸢道:“苏雪鸢,你就是这么教导奴才的?公然藐视本王权威,拉下去,杖五十。”
“谢明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