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一向不敢去看卷宗,总觉得那些女子本该像花一样绽放的年纪,却都变成一张薄薄的纸,“未结悬案”四个字草草概括了她们的一生,太苦了,让人不忍细看。
她把食盒交给六子,问道:“饿了吧,春霜姐和我刚做好的。”
“温茶呢?还是不敢进来?”六子往后看看并没有看到温茶的身影,也不知道怎么了,平常玩的好好的,他们一开始办案,他就不敢亲近了。
“他在外面呢。”温梨也琢磨不透他为什么如此害怕,远远的瞧见的样子就吓得不敢往前一步。
温梨能来送饭,是他“坐牢”这段时间唯一开心的事情。不仅有好吃的,最重要的是有温梨在这里,主子爷因为案卷没有进展而变的异常难以捉摸的脾气,会被治好。
方知涯一心扑在案卷上,并没有察觉到温梨来,温梨在他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的舆图,指着一块临海位置,问道:“这是哪?”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大祁的地图,发现大祁疆域非常辽阔,南边是连绵不绝的高山,东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方知涯看到她来,长舒一口气,好像困到极致的人重要躺到一张温暖舒适的床上,连声音都变的愉悦起来,“那是涂州。”
“这里有什么吗?为什么标记这么少?”温梨看着整个大祁的疆域上每个成块的地方都插了好多小旗子,只有涂州这个地方几乎没有旗子。
听到这个消息,方知涯眼睛猛然一睁,脑子里闪过一个新奇的想法,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心中赞叹。
这么些天他一直都是当局者,一直执着于调查这些女子可能的去向,怎么去寻找,怎么去解救,却忽略了这么多人他们是怎么运走的。温梨便是那个旁观者,她一下指出问题的核心——全国各地都有失踪人口,为什么涂州是个例外?
温梨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这些标记是失踪女子。”方知涯把目光转移到舆图上去,“每一面旗子代表着一个失踪的女子。”
温梨瞬间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你是说买家可能在涂州?所以劫掠当地女子怕人多眼杂被发现?”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眼下叶川柏抵死不开口,这里或许是个突破口。”
方知涯想到这里,“六子,备马!”
“来了!”六子听到如此着急的声音,一刻也不敢耽搁,放下筷子便出去备马。
“涂州地方不大,查起来也方便,你自己在家一定要小心。”方知涯交代一句,拿起披风往外走。
“方知涯!”温梨叫住他,“等你回来过上元节。”
“好。”
灯火昏黄处,有人眼含热切,掷地有声。
方知涯去涂州,温梨在家闲着没事,仍是唤作男装打扮,进了京城有名的医馆帮忙。她当时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年下,学徒们几乎都回了家,医馆没人帮忙,师傅还挺乐意。
温梨懂事听话,嘴也甜,脑子里还有从虎峰寨学习的医学典籍做基础,学徒们陆陆续续回来之后,老师傅也没让她离开。
逐渐熟悉之后,温梨便开始研究温茶异乎常人的脉象,老师傅对此也很好奇,每日闲来无事就拉着温茶的手在那看诊。温茶从一个一刻闲不住的小猴子,到只能乖乖坐在那伸着胳膊,像个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老师傅每天不是和温梨窝在药房研究药方,就是抓着温茶的胳膊研究他行了一辈子的医也没见过的奇异脉象。
某日福至心灵,老师傅突然想起来有本书上曾记载过其中一种脉象,于是拖着年迈的身子骨和温梨搬着架子到落满灰烬的阁楼里去找书。
“师傅,书名你确定叫这个吗?”温梨被灰尘呛得呼吸不畅,翻遍了犄角旮旯都没找到,严重怀疑老师傅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那本书我年少时常看,怎么会记错?”老师傅被质疑记忆力不行,立刻吹胡子瞪眼睛。
温梨只能耐心地重新找一遍。
阁楼门“吱呀”一生,温梨没回头,知道是老师傅又逃滑,想溜出去睡懒觉。年纪大了她也理解,若不是他想偷懒也招不了那么多学徒,她当初也不能那么轻易地留下来。
“你有打算跑哪去啊?”温梨懒洋洋地说道。
“我哪也不去。”
温润的声音从下面传来,穿过高高的货架,比窗户边投过来的暖阳更温暖人心。
温梨低头去看,果然是许久未见的方知涯,负手站在阳光下,金色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光晕,虚幻的不似真人。
“方知涯?!”温梨惊喜,手脚并用的从架子上爬下来。
“我回来了。”方知涯微笑着朝她伸出双手。
温梨跑过去抱住他,身上尘土飞扬。
“事情解决了吗?”温梨上下打量他一圈,除了瘦了点、黑了点之外,没有看到受伤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