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这是我儿。”江夫人招江萱近身,毕恭毕敬地对智善介绍道。 江萱趁行礼之时飞速瞟了智善一眼便垂下眼,面容肃穆唤了声“大师”。 智善大师有些年岁,大约是吃斋念佛一辈子,皱纹纵横的面庞上不经意透出一股禅意,下巴上残留的一截花白胡须更添慈悲之感。 智善朝江萱颔首示意,明明眼皮耷拉盖住双眸,可江萱仍觉被其淡淡注视,心下略微不适。 耳边,江夫人恭敬请教声响起:“请大师帮我儿看看。” “敢问小施主的八字是…”智善睁开一条缝,用其暗哑浑浊的声音问道。 “永平六年五月廿三酉时。” 江夫人想也未想便报出女儿生辰,江萱垂首默默闻听,眼神乍然微黯。 智善得了江萱的八字掐指起算,很快便有了答案:“阿弥陀佛。姑娘自小父母缘浅,母女分离之苦,然幸得贵人相助…咦?” 智善忽然一停,困惑之色一闪而过很快便镇定下来。 然他这一停到把江夫人吓一跳,忙焦急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智善面色不改地继续卜算,目光在江夫人与江萱之间流转。 “原来如此……”智善低声喃喃道。 智善到底是在世高僧,自然晓得如何安抚忧虑之人。 观江夫人焦灼神色,智善淡淡言道:“无事,小施主命格颇佳,遇险皆能化险为夷,只是于婚姻之事上有些阻碍。若所托非人,怕是灾及主家。” 女儿家的姻缘极为重要,甚至可谓半生富贵祸福皆将系于未来夫婿。 她们这样的人家,若所嫁非良人,困顿潦倒尚是小事,最怕牵扯进什么压胜谋逆之事,祸及家族。 江夫人不求女儿大富大贵,只消能安稳度过此生,平安喜乐一辈子便够了。 因此,当江夫人闻听智善所述,怎么能不着急,忧虑更甚问道:“那有无化解之法!” 智善并未立刻作答,只静立不动,拨弄起手中佛珠来。 江萱闻场面一下寂静无声,遂抬眸看去。智善合眼,轻捋胡须不言,面上褶皱亦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江夫人出入重光寺多回,见状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听闻贵寺要为佛祖重塑金身,信女愿供三百金。” 智善双耳一动,随即停下手中动作,将那佛珠收回,双手合十对江夫人一躬曰 “施主大善”。 江夫人信佛多年,不敢受智善之礼,亦朝智善躬身回礼。 “无妨,只在及笈前不可议亲。”得了江夫人的供奉,智善自然将化解之法告知。 只是破解之法如此简单,江夫人非但未松口气,反到更加疑惑:“只这样便好了?” 智善点头。江夫人有些踟蹰,可智善看相从未出差错,这倒让她不得不信。 江夫人想着,挥手让江萱退去,自己尚有些事要与智善请教。 江萱得命自要转身告退,身后却传来智善喑哑之声。 “老衲还有一言,小施主需谨记。” 江萱回眸却见一双与智善老态样貌不同的精亮眼睛。 “前尘往事已做空,勿忘珍惜眼前人。” 江萱心头一震,再朝智善看去,智善又恢复成之前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江萱来不及询问智善何意,身侧裴氏已上前,她只好暂退门外。 未几,智善走出厢房,江夫人在后头亦步亦趋相送。 “老衲刚才所说夫人必记在心上。” 江夫人郑重躬身,表示定然不忘。 日已过半,这个时辰再回去用午膳定是来不及,江夫人索性带裴氏与江萱一道在重光寺用了素斋。 很快便有小沙弥端了几道斋菜来供她们食用。重光寺素斋味道上佳,饶是江萱今日也用小半碗素面。 然天公不作美,这天方晴了半日,又下起雨来,观这雨势怕是要下好一会儿。 江夫人思索今日宅院里也无甚大事,裴氏亦提到不若等雨势渐小再走,于是江夫人顺势同意,三人便在厢房歇息静待雨停。 依着往日安排,江夫人膳后便会浅寐一会儿,故上矮塌合衣浅眠起来。 此处虽然简陋,但闲听雨落屋檐,裴氏亦不免倦意上头,但她又不好同江夫人一般上塌,只能坐在桌前,手撑着脑袋眯眼假寐。 其余的侍女婆子亦是困倦,不自觉打起哈切,全未注意到一道纤弱的身影往前殿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