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必然也能想到这个计谋只能抵挡几个月,终究不能真正阻拦大军的步伐。更何况,这一次劫粮,实际上多多少少已经帮刘肃缓解了两边之间原本不占优势的兵力差一-徐鸯既然要粮、要打许州,她是被迫选择了屯田,牺牲了相当一部分最精良的人马。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就算再不情愿,再抗拒,在秋收之前,也一定要发兵了。
而且要快!
要趁着王琬手下那些兵还没有从田野间撤出来,最好也趁着“皇后”生产,这淮州没有一个能拍板的人,又是特殊时候,几个大将不定能如何应对一一一确实恰恰正是这个时机!
这皇后生产的阵仗摆得如此大,刘肃只需要随便派探子打听打听,买通一个王府下人,甚至买通卫翊本人,就能知道她大抵会是什么时候发动。他只不过显然还没收到那第二封,说她提早发动的消息。说得过分一些,若徐鸯不曾这么早发动,这会正该是她躺在床上,生死难料之时。若刘肃这时来犯,那可当真不知道会引发什么了。…这么说,这回生产来势汹汹,也不尽是坏事了。至少如今,她就算再怎么虚弱,神志都是清醒的,哪怕指挥千军万马,也不在话下。
徐鸯沉吟片刻,便示意卫崇扶起她,然后,就在他不赞成的目光里对逢珪一点头。
“知道了,你把他们寻来,另外书房里那张重修后的舆图也拿来……“………陛下!"卫崇急得打断她。
“……无妨,我就嘱咐两句,又不是真要上战场打仗,没什么妨碍的。“徐鸯勉力拍了拍他的手,又冲逢珪笑道,“去吧。”于是,逢珪转身离去。
此时,窗外景色一片大好,已经彻底天亮了。再说众将,一听闻是徐鸯终于醒来了,哪个不是吃了定心丸?就算不知道她真实身份,与她这么相处两个月,看她调兵布防,又看她牵制卫翊,再没有不服的了。得了信,哪怕手中还有事,也二话没有,立刻赶来了王府院中。等众人都到齐,反而是脚不沾地地忙了三天三夜的陈侄姗姗来迟。也不怪他,他毕竞年有五十了,这两日又都是费尽心思,生生用药吊着徐鸯的命,好不容易看她情形好些,休息一回,反倒成了最后一个来的了-也只能看着徐鸯这大张旗鼓,分明要把師旗插到彭城王府的做派,吹胡子瞪眼,拦是一点拦不住了。
不过徐鸯说吩咐几句,确实也只是吩咐几句。刘肃进军,是从彭城以西进犯。他不愧是久战之将,经验确实老道,把守住了各个隘口,又借着彭城旁长长的微山山脉,缩短了战线,只分兵两处,从睢阳、郸县进军,与朝廷大军对峙。
徐鸯瞧了图,只问了两句,便道:“兵法我不熟,战场上具体如何应对,还要靠诸位将军。
“今日我只提两处,一是微山以北,未尝不会有敌军一-也不妨告诉诸位,这一道,王琬南下时就遇见了刘肃的匪军。诸位要多探查,以免腹背受敌,被肃围住了。
“二是这彭城的守军中,王琬手中的不能动,青州兵,能再多练几日就练几日。刘肃选择这样的时机进犯,是他手中兵马匮乏,怕我们,所以才看着我们的动向来出兵,而非按他自己的步调走。既如此,我们自己不能自乱阵脚。”众人忙道好。一番话,不止下了令,更是点破了刘肃的心虚一-说白了,既然刘肃自己心虚成这样,他们又有何可怕的?片刻后,这些将军又鱼贯而出。
房内终于空旷了下来。
人都走了,只有卫崇还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大抵不过是想多陪陪她。经此一役,她也没有像从前那样一定要同他划清界限一一其实也从来没有成功过一一本欲默许了,只不过抬眼一看,还有另一个人也沉默着站在屋内。…是逢珪。
这便有些离奇了。在徐鸯没有睁眼的这段时间里,卫崇当然慌得跟无头苍蝇似的,是逢珪撑住了全局,他如今已是淮州说话第二管用的人了,他那性子文不像卫崇一样分不清轻重,应当最早一个走出房门,去忙军务才是。徐鸯反应仍有些迟缓,她眨眨眼,才明白过来逢珪这是有话想说,咳嗽了一声,硬下心把卫崇往外赶。
“可是…“卫崇欲言又止。
“哪有什么可是!“她反问,“朕病一场,说的话你就不听了是吧?”卫崇只好不甘心地闭嘴,瞪了逢珪一眼,在逢珪笑眯眯的视线里出门,脚步声越走越远。片刻后,又听见他愤愤的脚步声折返,在门口守着了。不难想象他臭着脸的模样。
徐鸯有一时的失神,又很快回过神来,问:“怎么了?何事,不方便在大家面前说?”
“此事确实是绝不能在众人面前说的。"逢珪等着她这一句似的,平静地接话,“某怀疑……我军中有刘肃的内应。”